第七十七章 一場鬧劇
蕭輕塵從休息室出來的時候,神思還有些恍惚,就突然被人用力握住了手。
裴雅逸擰著眉毛,眼裡是濃重的不悅:“又單獨跟他在一起幹嘛?”
蕭輕塵一怔,方才無奈地笑起來:“只是說說話,沒別的。”
“說什麼了?”他卻不依不饒,拉著她走向自助區,聲音壓得又低又沉:“有什麼話非要單獨去沒人的地方說。”
蕭輕塵任他拉著走,也不在意周圍突然多起來的好奇的視線,甚至還小聲地指揮他:“不要那個蛋糕,巧克力太多了很膩。芒果要一點,還要哈密瓜。”
裴雅逸拿著夾子給她夾好食物,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把餐盤放在矮几上。雖然蕭輕塵不回答,但他也能大概料到季如風會說些什麼,總歸這場戰爭,最後獲勝的還是自己。何況蕭輕塵對季如風的想法,裴雅逸從一早就看出來了,也不詳細她會有什麼別的心思,於是也不再追問。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蕭輕塵看他的表情,知道自己算是逃過一劫,於是笑著問他。
裴雅逸低頭看錶:“處理得差不多了,你吃完東西我們就走。”
“你有喝酒嗎?”蕭輕塵端起盤子,用叉子叉起一塊水果,咬了一口,道:“我沒喝酒,等下我開車。”
“好。”裴雅逸應了一聲,握住她的手,把剩下半塊咬進嘴裡。
蕭輕塵並不習慣在人前跟他這樣親近,於是有些難為情,抬眼看了四周,發現沒人注意這邊,剛鬆了口氣,就聽見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輕塵,好巧。”
“……”蕭輕塵心道,那可真是不巧極了。
季如音穿著一襲酒紅色的淺口魚尾長裙,緊緻的線條貼合在凹凸有致的身材上,顯得格外吸引人眼球。
“什麼事?”開口的是裴雅逸,他皺著眉,剛才和蕭輕塵調笑的輕鬆瞬間消失,只剩下不加掩飾的厭煩和憎惡。
“裴總剛剛才和家父好我未來的發展前景,怎麼就不許我來感謝感謝了?”季如音眼裡暗光沉沉,唇角卻還要帶出一個笑容來,只是在這原本美麗的臉上,掛著這樣扭曲的表情,顯得怪異極了。
她說話陰陽怪氣,暗地嘲諷,但裴雅逸毫不在意。
“季如音,在你計劃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要思考自己為此要付出的代價。”裴雅逸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季如音當時串通何嘉瑞,對蕭輕塵所做出的事情,裴雅逸絕對不可能放過。即便季氏早就和裴氏達成合作,也不代表這就能成為她有恃無恐的資本。何嘉瑞掙扎無用,已經進入訴訟環節,綁架蕭輕塵的魏民已經判了無期徒刑,何嘉瑞未來的發展方向,也可以從這個方向去參照了。
季如音是這件事的從犯,以她的心機,不會做事這樣拖泥帶水,不經大腦。與何嘉瑞的相識的一次偶然,在S市上流人士的一次聚會中認識。當時何嘉瑞甚至還想追求季如音,她礙於何家和裴家的面子,並沒有給何嘉瑞難堪。直到後來,何嘉瑞知道了她喜歡裴雅逸的事情,於是突然有一天找到她,暗地裡串通著,幹出了這樣愚蠢的事情。
季如音也知道這個計劃並不周密,但她絕對不會告訴何嘉瑞,甚至還為他出謀劃策,否則一旦東窗事發,她就是主犯。
事實證明,她在這個問題上的推論完全正確。
何嘉瑞的下場可以相見,而她作為從犯,只是順手推舟了一把,也被裴雅逸在季景林面前一通陰陽怪氣的嘲諷,變成了要去E國進修五年的下場。
季景林甚至連個商量都沒有,臉不紅心不跳地就許諾了這個條件,直到裴雅逸一直緊繃的神情放鬆下來,他方才微微一笑,把手裡的杯子矮下來,輕輕碰到裴雅逸的杯子。
季如音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季景林已經是面無表情地跟她宣佈結果了。
身為上流家族,做出這樣的事情,的確失禮又不堪。
季景林的表情十分失望,眼裡帶著點不可置信和難以理解:“如音,我以為,雖然從小我陪你們的時間很少,給你的條件卻也不至於把你教育成這樣。”
言下之意,竟然在說她不學無術,心思不正。
季如音被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低著頭,等到季景林走遠了,方才舉目看去,發現了讓自己落到這樣下場的兩個人。
裴雅逸被她這一句嘲諷頂撞得眉毛一擰:“季如音,即便今天是慶功晚會,但如果你言辭上有什麼不當,我也依然不會對你客氣。這已經是很好的安排,我希望你知道什麼是知趣,什麼是底線。”
“裴總好大的口氣。”季如音冷冷一笑:“你也不過是仗著我對你多年的感情罷了,不然換個人,我會這樣任人宰割?”
這話說得,一直低著頭沉默地坐在一邊的蕭輕塵終於聽不下去了,她抬起眼,淡淡道:“季小姐,你對他有多少年的感情,有多深的情誼,這都與我無關。你夥同何嘉瑞,對我造成的傷害是事實,卻要以愛之名,把帽子扣在裴雅逸頭上。這麼自私的藉口,不覺得可笑嗎?”
季如音一頓,倒是笑了出來,反而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了,甚至翹起腿,雙手交叉,動作從容又優雅:“你說我自私,那你呢?我哥對你而言是什麼,一塊送你向上的跳板嗎?”
蕭輕塵不是性格尖銳的人,但在聽到她這樣說之後,還是忍不住皺了眉:“季如音,如果你不清楚情況,那麼就請注意你的言辭。在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就隨便下結論,以為自己才代表著真理,真的顯得可笑。”
“你……”
“行了。”裴雅逸看著季如音神情激動起來,眉頭緊皺,拉著蕭輕塵站了起來,輕聲道:“說這麼多也沒用,我們回去吧。”
眼看兩人就要離去,季如音終於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來,突然拔高聲音道:“蕭輕塵,你三心二意,當了婊……”
“啪!”
蕭輕塵一怔,正想抬腳走開,一下子僵在原地。
裴雅逸微微挑眉,倒是有些意外。
季如音側著臉,眼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慢慢回過頭,看清了來人,腦子裡還有些懵。她顫聲道:“哥……”
季如風站在一旁,手裡端著一杯香檳,面上神色自若,目光平靜而漠然:“道歉。”
“你……”
“季如音,”他慢慢轉過頭,直視她的雙眼,周身氣勢倏然散開,一字一頓道:“我說,道歉。”
季如音一下子咬住了唇,鮮紅的唇彩都被咬得褪了幾度顏色,她愣愣地看了一眼季如風,又看了一眼蕭輕塵,終於忍不住委屈,紅了眼眶,一轉身,用力推開季如風,跑開了。
“如風,沒關係,我……”
“對不起。”季如風倏然開口,冷冷地打斷蕭輕塵的話,後退半步,正對著蕭輕塵,彎下腰,深深鞠躬:“我的妹妹不明事理,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來,我非常抱歉。她不懂事,是我們家裡的責任,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心裡能好受點。”
蕭輕塵一驚,不知道季如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她伸出手就想去拉他,卻被裴雅逸在半路攔住,把她的手握進自己手裡。
裴雅逸笑得眼裡平靜無波:“裴氏和季氏剛剛才達成合作,我有點意外,但也很期待,季董的接班人會是什麼樣的人。”
高高在上的語氣,雖然是笑著的,但給人的感覺彷彿是在用眼角和人對視,裴雅逸一貫的藐視對手的作風。
季如風站直了身子,面無表情,卻舉起了酒杯:“那就請你拭目以待。”
裴雅逸淡淡一笑,並不回答,帶著蕭輕塵,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蕭輕塵的眼神不無擔憂,但對視一眼的間隙,卻看到季如風如古井無波般的眼神,心裡一下涼了幾分。不知道是愁是憂,卻明白,有些伴隨自己多年的東西,已經逐漸流逝,在這個名為慶功合作的夜晚,消失殆盡。
S市的秋日到了夜裡便有了幾分寒涼,蕭輕塵把車窗升上來,只留下一道透氣的縫隙,腳下微微一踩油門,便從空曠的街道上疾馳而過。
“難過什麼?”裴雅逸明明喝了不少酒,靠在副駕駛座上休息,連眼睛都沒睜開,卻一下子看穿了蕭輕塵的想法。
蕭輕塵一頓,輕輕嘆了口氣,卻並不隱瞞:“如風……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
“難不成還想著跟你做朋友?”裴雅逸嘲笑她:“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不要老是這樣天真。”
他的語氣很奇怪,明明是在意蕭輕塵的想法,不想讓她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還想著別人。尤其是這個別人還是她的前男友,這樣特殊的地位。於是語氣裡帶著微微的酸意,卻用挑釁來掩飾自己的不滿。
換做以前,蕭輕塵就真的跟他生氣了,但相處多年,加上這段時間在一起的默契,她自然知道他在彆扭什麼,但壞心眼地不說話,目視前方,一本正經地開車。
這下換作裴雅逸一時語塞,他慢慢睜開了眼,看了看蕭輕塵,想伸手捏她,但想起她在開車,於是吸了口氣,卻故意用十分平淡的口吻道:“你家長也見了,睡也把我睡了,什麼時候跟我領證?”
“……”
蕭輕塵一腳急剎,把車子停在車位裡,解安全帶,拔鑰匙,關車門一氣呵成。
裴雅逸低低笑了一聲,也下了車,大步追上她,輕輕巧巧就把她整個打橫抱了起來。
“你要是敢推開我,我就喊兩聲,就會有保安過來。”他的笑聲低沉又悅耳,她貼在他的胸前,只感覺胸腔微微震動,帶著她的心跳也飛快起來。
於是伸出手,環住他的脖子,耳尖緋紅,但目光清澈又明亮。
如同窗外被明月照耀,細雨淋溼的月季一般,嬌嫩而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