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下定決心
裴正卿坐在書房裡，精神奕奕，身體硬朗，一張臉更是紅光滿面。他如今退居幕後，許多事情都交給裴雅逸打理，現在七十大壽，大兒子和兒媳也都回來看他。這不僅僅是一種體面，也更是他心中渴望多年的事情。
對於裴昆，他並不看好，從小就能看出二兒子野心很大，但目光卻並不長遠，擁有的能力也並不足以掌控裴氏。所以裴正卿以前一直都把裴昊視為裴氏的接班人，但後來發生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裴昊念著裴昆和自己是親兄弟，既然他那麼喜歡裴氏，讓了就讓了，他也不喜歡這些手足相殘的事情。
裴昊走後的多年裡，裴正卿也不是沒有試過將裴昆當做繼承人來培養，但結果每每讓人無奈。加上無論怎麼勸說，裴昊也不肯回到裴氏，正好有個孫子，他看著很是喜歡，聰明才智也不輸他父親，裴正卿這才張羅著，好說歹說，用盡各種辦法，就差沒上坑蒙拐騙了，才把裴雅逸給扶持到了總經理的位置上。
對於蕭輕塵，裴正卿知道的不多，雖然他和裴雅逸也是後來才親近起來的，但畢竟血濃於水，祖孫之間的親情還是很深厚的。裴雅逸偶爾會提起這個妹妹，但眉眼間的神色，卻又哪裡是把蕭輕塵當做一個簡單的妹妹看待的，否則也不會這許多年，一直沒有讓蕭輕塵加入他們的戶籍了。
所以在今天裴雅逸把蕭輕塵帶進門的那一刻，裴正卿看她的眼神，就完全是看待孫媳婦的眼神。
蕭輕塵穿著淺藍色的長裙，脖頸間沒有任何裝飾，臉上略微化了淡妝，頭髮挽起來，垂落兩縷髮絲在耳側，再配上一對素白的鉑金耳釘，氣質從容又溫文。
裴正卿看得當下就是一點頭，撐著龍頭柺杖站起來，笑眯眯地衝蕭輕塵招手：“這就是輕塵吧，來來，過來爺爺這邊。”
蕭輕塵一愣，第一次見面，還不知道裴正卿是如此隨和的長輩，她下意識地看了裴雅逸一眼，看他微微笑著，方才走了過去。
誰料裴正卿一手握住她的手，又招手讓裴雅逸過來，把她的手交到了他手裡，欣慰地點頭：“不錯，雅逸的眼光很好。你們兩個，可要相互扶持，好好過日子啊。”
蕭輕塵：“……？？？”
裴雅逸微怔，他原本跟裴正卿說的是帶妹妹過來，卻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被他看穿，還來了個突如其來的助攻。但卻正和他的意，裴雅逸握緊了蕭輕塵的手，微微一笑：“是，爺爺。”
“爺……爺爺，您誤會了。”蕭輕塵掙了掙手，自然是掙脫不了的，她有些無奈，嘆氣道：“我和裴……”
“誤會什麼？”裴正卿瞪眼，左右看一下，室內除了他們三個，就只有裴昊的顏嵐，他莫名其妙道：“爺爺都叫了，我還誤會你了？”
蕭輕塵：“……”
裴雅逸抿著唇笑起來，他側過頭看了蕭輕塵一眼，正好和她的視線碰在一起。
他眼裡開心的神色毫不掩飾，看得蕭輕塵一愣，其實即便是她，也甚少見到裴雅逸如此高興的時候，卸下所有偽裝，毫不避諱。
蕭輕塵就是再想裝傻，再想逃避，卻在這個時候，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思是那樣明顯，他的眼神是那樣純粹，他的感情是那樣真誠。
她咬了咬唇，把所有拒絕的話咬在牙關裡。
“好啊，”裴正卿繼續笑，他看向裴昊：“什麼時候結婚啊？”
裴昊本就不是擅長表達感情的人，何況又知道這件事情並不是水到渠成，便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接話。
顏嵐在旁邊坐著，終於看不下去了，笑著道：“爸，您就別開他們的玩笑了，年輕人的事情，我們還是少管，他們兩個都是有分寸的人。”
裴昊也道：“是啊，爸，輕塵從小都是被寵著長大的，您別這樣。”
裴正卿瞪眼，這個大兒子是越來越不長進了，和媳婦兩個一唱一和的，自己的兒子不知道幫著說話，倒是偏愛這個還沒過門的蕭輕塵。
他當然不知道當年蕭輕塵和裴雅逸之間的事情，只覺得裴昊這一家人，真是對蕭輕塵寵溺到了極點。
裴雅逸也知道適可而止，現在時機還不成熟，萬一再說多了，把人逼急了翻臉就得不償失了。於是他適時道：“宴會快開始了，我們出去吧。”
“也好。”
幾人依次走出去，蕭輕塵和裴雅逸走在最後，他的手仍然緊握著她的不放。蕭輕塵故意走得慢，落在他們後面，方才用力掙扎著手，示意裴雅逸放開。
裴雅逸挑眉，眼裡有些疑惑。
蕭輕塵卻厭倦了他這一套，輕聲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哥哥，我有男朋友，而你有女朋友，所以我們……”
“什麼女朋友？”裴雅逸微微皺眉：“你聽誰說了什麼？”
他這話問得突兀，倒把原本十分篤定的蕭輕塵問得一愣，她小聲道：“如風的妹妹，季如音難道不是……”
“她？”裴雅逸的笑容可以說極其輕蔑了，連唇角都帶著嘲諷：“也配？”
“……”蕭輕塵默了好一會，方才道：“本人說的，也有錯……”
裴雅逸皺眉：“那你覺得，我能看上她哪一點？”
蕭輕塵還想說什麼，卻被他打斷：“不過你這麼在意我和別人……”
“時間不早了，我們快過去吧。”蕭輕塵簡直不想跟他說話，明明她不是這個意思，他卻非要曲解，但可怕的是，在聽到他面帶嘲諷否認的那一瞬，她的心裡居然第一反應是鬆了口氣。
這樣的自己陌生得可怕，蕭輕塵不敢細想，轉過身就走，絲毫不去看裴雅逸揶揄的神情，以及他璀璨的笑容。
…………
隆重而盛大的壽禮，裴雅逸想有空並不那麼容易，他看著眾人都開始用餐之後，又端著酒杯到處敬酒。
蕭輕塵並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加上她也並沒有在所與人面前承認自己和裴雅逸的關係，於是早早就收場離開，換下了一身華服，在後門等著季如風。
左等右等，遲遲看不見季如風的人影，卻是等來了他的父親。
季景林在這麼熱的天還能保持穿著深黑色西裝，一張臉上沒什麼表情，在看見蕭輕塵的時候，頓了頓，還是停了下來。
“蕭小姐原來是裴家的人，”季景林笑容淡淡，用語客氣，眼神卻不是那麼回事：“之前是我多有得罪，還請你不要太怪罪。”
“季董說話言重了。”蕭輕塵微微搖頭，並不擅長和他周旋：“有什麼誤會，說開就行了，只要您不背地裡告我狀就好。”
這就是明顯的針對了，蕭輕塵自然知道，以季景林的性格，看不慣自己，又怎麼容得下季如風對自己那麼好。他早已為季如風規劃好未來，蕭輕塵固然出身裴家，但終歸沒有血緣，即便將來有一天，季如風娶了她，始終也讓他覺得不保險。
上流圈子在季景林眼裡很大，人選也很多，他一一挑選，目光挑剔得跟選妃一樣，季如風卻興趣缺缺，愛答不理的。季景林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原因，他冷冷地看著蕭輕塵：“蕭小姐，即便不能成為對方成功人生上的一塊強硬的基石，也不能是一塊毫無用處的墊腳石，甚至是影響到他的障礙物。”
蕭輕塵自認和他說話客氣禮貌，都儘量照顧季如風的面子了，季景林卻還是這樣咄咄逼人，步步緊逼，讓她一下子失了耐心：“對不起，我還有事，不能跟您多聊了。”
說完也不等對方反應，一轉身就從來的路走了，她微微咬牙，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委屈的。畢竟她什麼也沒做錯，季景林如此胡攪蠻纏，把髒水都潑到她身上的做法，的確讓人難以接受。
但蕭輕塵卻不知道，她前腳一走，季景林原本緊繃的下巴就放鬆下來，他目送著她走遠，低低地嘆了口氣。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蕭輕塵是個優秀的女孩子。
但是和裴家的合作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達成的，蕭輕塵在裴家地位到底如何，還有待考證，而且許多事情都需要掩人耳目。季如風當局者迷，一提到蕭輕塵，便什麼也不想顧忌了。季景林自然不會讓他把這個巨大的弱點暴露出來，於是想盡辦法替他遮掩，這段時間為什麼這麼季如風忙，就連抽空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蕭輕塵氣呼呼地往前走，直到手機響起來，方才停下：“如風。”
季如風的電話那邊很吵，聽聲音似乎還在大廳裡，他快步走過人群，到窗邊小聲道：“對不起，輕塵，我這邊……很多事情，實在走不開。”
蕭輕塵嘆了口氣，難得地覺得有一絲疲憊，她輕聲道：“沒關係，你忙吧，我出來一天也有些累了，下次再約吧。”
季如風卻來不及仔細聽她的語氣，只是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真的，輕塵，我真的很不稱職……”
“沒事，你忙吧。”蕭輕塵閉了閉眼，結束通話電話。
季景林甚至不需要興師動眾，擺在眼前的事實如此明晰，不需要他說得多麼明白，蕭輕塵也能知道季如風現在的處境如何。
有些事情，是真的需要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