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世界真小
裴昊和顏嵐是很少吃西餐的，自然裴雅逸就定了中餐，是一家會員制餐廳，招牌是粵菜，上至主廚，下至助理，都是從當地過來的，就連食材也是當天空運，新鮮無比。但也正因為這個，每天的飲食都是限量提供，哪怕是會員，來得晚了，也可能遇到沒有菜品的境遇。
裴雅逸定的包間，來的時間剛剛好，後廚剛好開始走菜。
清蒸石斑，鮑魚雞湯，白灼蝦，菠蘿咕嚕肉，幾道硬菜，再配上一些考究功力的素菜，簡單的一桌家宴，四個人吃得都很舒服。
裴雅逸正在給蕭輕塵盛湯，慢燉了幾個小時的雞湯里加了鮑魚、香菇、乾貝，湯麵上還漂浮著顏色鮮豔的枸杞，味道鮮美極了，蕭輕塵都忍不住喝了第三碗了。
“少喝點，菜都沒吃幾口。”裴雅逸說著，這次只給蕭輕塵盛了小半碗，然後把碗放在她面前，把勺子轉到右側，再給她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在碗裡。
蕭輕塵平時還不覺得他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直到今天和長輩一起用餐，方才反應過來，她微微皺眉：“我知道，你自己吃吧。”
裴雅逸正在剝蝦的手一頓，卻沒說什麼，只是動作輕緩地剝好，取下手套，再夾到她面前的盤子裡。
蕭輕塵有些不耐：“我都……”
“咳。”卻突然聽見了咳嗽聲，蕭輕塵抬眼一看，正好看見裴昊收回視線，和顏嵐對視一眼。雖然他們什麼都沒說，但眼神裡的笑意又怎麼隱藏得住。
蕭輕塵當下就是一愣，反應過來，才知道自己和裴雅逸的舉動真的像極了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
她看著一臉若無其事，已經在吃東西的裴雅逸，心裡沒由來的有些煩悶。
“裴叔叔，嵐阿姨，”蕭輕塵站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顏嵐點頭：“好。”
蕭輕塵舒了口氣，推開門往外走。
走廊上的燈光溫暖橙黃，桌布也十分典雅，四周是一股淡淡的清香。蕭輕塵慢慢放鬆下來，穿過轉角，走向樓梯。
卻一下子愣在原地。
樓下一對俊男美女。
男的穿著一襲正裝，淺咖色的西服顯得整個人儒雅無比，他唇角帶著幾分笑容，一隻手臂上掛著西裝外套，另一隻手被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子挽著，兩個人似乎在交談，男的回了一句什麼，女子便嬌羞地低下頭，靠在他肩上，微微發紅的臉蛋顯得動人極了。
那男人劍眉星目，周身氣質溫文爾雅，不是季如風又是誰。
蕭輕塵怔怔地看了好一會，直到兩人走完樓梯，消失在轉角處，還沒有回神。
直到斜地裡突然走出一個人，臉色陰沉得可怕，眼裡冷漠如千年寒冰，唇角卻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看上去嘲諷極了。裴雅逸看了看蕭輕塵，很快轉過視線，抬腳就往樓下走。
蕭輕塵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倏然出聲：“哥，別去。”
裴雅逸充耳不聞，動作優雅地把襯衣袖子挽起來，長腿一邁，一步跨過三級臺階。
“哥，哥！”蕭輕塵叫不住他，忙跟著下去，走了兩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裴雅逸！”
裴雅逸終於站定，回過頭來，眼裡風雲變幻，陰雨沉沉，逼迫得人不敢直視：“我去把他帶回來。”
話是這麼說，但看他那動作，哪裡像是要帶人，分明是去揍人的。
蕭輕塵微怔，輕輕搖頭：“不用。”
裴雅逸皺眉，詢問般看向她。
“可能有什麼誤會。”蕭輕塵伸出手，兩隻手都握住裴雅逸的手腕，她雖然看起來有些失神，但眼裡信任的光芒卻絲毫不似作假：“我相信如風，他事後一定會告訴我的。”
如風，如風。
她對自己可從來沒有這樣信任的態度，當時電話打過來質問的時候，哪裡是這樣的語氣。
裴雅逸捏緊了手指，側過頭就要走開，蕭輕塵一愣，忙抬腳跟上：“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嵐姨他們。”
裴雅逸走得飛快的腳步倏然停下來，他側過頭，冷冷地看著蕭輕塵：“你就這麼包庇他？”
蕭輕塵嘆了口氣：“不要讓他們擔心。”
裴雅逸冷哼一聲，卻不再說話。
最後到底還是沒有告訴裴昊和顏嵐，表面上裴雅逸總是和自己對著幹，但知道事情越來越清晰，蕭輕塵便越來越明白，他其實是順著自己的。即便處理的態度很冷漠，但方式總是意外地溫柔。
…………
次日就是裴正卿是壽辰，七十大壽，在裴昆的大力操持下，顯得隆重而華麗。來來往往數不清的賓客，裴家大宅的會客室開了一間又一間。下人們穿著統一定製的服裝，端著茶點飲料穿梭，卻顯得有條不紊，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風範。
裴雅逸的車在裴家大門口停下，剛一停穩，就有人低頭過來，道：“雅逸少爺，裡面請。”
就連這些稱呼，也都是從以前流傳下來的，透著一股子古代門閥的囂張味。
裴雅逸平時輕易是不回祖宅的，就是覺得這裡規矩重，沒有必要的禮數太多。但今日不同，再不滿，也只能沉默以對，並且心安理得得享受。
他從車上下來，轉身開啟了副駕駛室的車門，拉著穿著一襲長裙的蕭輕塵出來，然後把車鑰匙交給下人，帶著她進門。
只是踏進門檻剛走兩步，就有人上前祝賀，裴雅逸長身而立，蕭輕塵站在他身邊，看似的手挽著他，其實是被他夾住了手腕，不得不保持著姿勢。
裴雅逸手勁很大，感覺到蕭輕塵在掙扎，便鬆開一點，轉而用手握住了她的手，面上卻帶起淡而有禮的笑容來：“謝謝，歡迎蒞臨。”
祝賀的人絲毫看不出異常，他看著裴雅逸和蕭輕塵的姿勢，甚至還道了一句誇獎他們兩人十分登對的話。
裴雅逸聽得笑意擴大了幾分，蕭輕塵卻皺了眉，等到那人走了，她方才道：“放開我。”
“你去哪裡？”裴雅逸微嘆口氣：“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但爺爺是好相處的人，你自幼在N市長大，他一早就知道。前些天還問起你，今天他大壽，來看看是應該的。”
“我知道。”蕭輕塵跟著他站進一個轉角，搖頭道：“這裡人太多了，我去找嵐姨他們。”
裴雅逸近幾年上任裴氏總經理，認識的人不少，許多人藉此機會都是來尋求合作的，等下宴會開始，少不了應酬。他沉吟片刻，也覺得讓蕭輕塵跟著顏嵐比較好，便點了頭，叫了一個經過的下人，安排他帶蕭輕塵去顏嵐那裡。
原本他是想送蕭輕塵的，但四周很快又有人迎上來，幾個人都端著酒杯，笑容滿滿，看樣子沒幾個回合是松不了手的。
蕭輕塵趁著他片刻分神的功夫，抬腳就走，旁邊的下人得了裴雅逸的一個眼神，連忙跟了上去。
前廳都是來的客人，蕭輕塵耐著性子沿著走廊走了一大圈，方才被身後跟來的裴家下人指引著，走進了後院。
古香古色的建築，卻搭配著西裝、禮服和自助餐，看起來頗有幾分怪異，破壞了原本的古典美。但一進後院，曲徑通幽，卻是和前面的景象大不相同了。即便蕭輕塵是第一次來裴家的祖宅，卻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
她邊走邊看，只覺得身心放鬆，直到旁邊響起一道笑聲。
“輕塵，好久不見。”何嘉瑞穿著一襲酒紅色的西裝，領帶也是酒紅的，唯有襯衣是白色，他端著自以為修養極好的笑容，抬起手來，朝蕭輕塵打招呼：“你也在這裡，好巧！”
何嘉瑞，裴巍然的表哥，裴昆和他夫人何安宜的侄子。
上次在N市的時候，這個人還把自己當做裴昊公司的員工，語氣隨意但輕薄，光是他的眼神，就讓蕭輕塵感覺十分不舒服。
但場合不一樣，他的關係也有點特殊，蕭輕塵還是要給裴昊面子的，她看著他，微微點頭：“何總。”
“叫我嘉瑞就好了。”何嘉瑞倒是自來熟，幾步走上來，就要伸手來拉她：“何總什麼的，太見外了，我們都是一家……”
“何總。”蕭輕塵看著他靠近自己，皺眉道：“有什麼事嗎？我……”
“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我來照顧貴賓就行了。”何安宜看了一眼跟著蕭輕塵的下人，隨意地揮了揮手，直接打斷了蕭輕塵要說的話。
裴家祖宅一直是業內的一個傳說，裴家百年基業就從這間宅子開始，嚴格意義上說，這間大宅都能稱得上是古董了。何嘉瑞好面子，愛出風頭，仗著何安宜喜歡自己，以前沒少往這邊跑，然後出去跟一群狐朋狗友吹噓，是以宅子裡很多下人都認得他。此時他說一句話，自然沒人不當回事，那下人當下應了，朝兩人點頭致意，便轉身離去。
蕭輕塵隱約意識到什麼不對，但還是不相信何嘉瑞敢這麼大膽，她皺眉，冷聲道：“何總，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何嘉瑞笑起來，原本只說得上清秀的面容便透出幾分猥瑣來，顯得極為格格不入，他往蕭輕塵面前走了一步：“當然是招待貴客了。”
他說著，居然就這樣伸出手，想去拉蕭輕塵的手。
蕭輕塵在職場上待過幾年，也遇到過一些想佔自己便宜的人，但這麼明目張膽、不知死活的，還是第一次見。當下就有些愣住，她還來不及倒退一步，就聽見一道聲音響起來：“何總，原來您在這。”
季如風笑容得體，右手端著酒杯，左手卻藏在身後，緊握成拳，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看著蕭輕塵，確認她沒有少一根頭髮，方才繼續道：“我找了您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