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殺價風波
樓梯處的視窗正是風口，寒冷凜冽，吹得蕭輕塵清醒過來，她舒了口氣，“嗯”了一聲，低頭往樓上走。
她不說話，裴雅逸也沉默，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走進了門。
假期即將結束，陳曼冬已經先一步回了S市，裴巍然所在的醫院也開始正常運轉，一早就被派去值班了。
一時屋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相顧無言。
“吃飯了嗎？”到底還是裴雅逸先開了口，他是看著季如風的車開到小區門口，放下蕭輕塵再走的，不過他並沒有說破。只是看見蕭輕塵不知為什麼走了樓梯，便下樓去接她，也不多問，他面色平靜，所有的鋒芒收在深邃如海的眸子裡，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靜靜蟄伏。
“沒。”蕭輕塵簡單回答，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五點，便脫下外套，拿起掛在廚房門後的圍裙：“麵條可以嗎？”
裴雅逸點頭，跟著她進了廚房，拿出青綠的蔬菜，準備洗一點配麵條。
等水開的時候，蕭輕塵看見他低著頭沉默地洗菜，修長的手指，不管是拿著精緻的鋼筆，還是平淡的小菜，都難掩這人舉手投足的優雅氣質，卻也都不顯得突兀。
“藥吃了嗎？”她有些恍惚，隨口問了一句。
裴雅逸一頓，反應過來她是在問自己感冒的事情，便微微一笑：“昨天就吃完了，已經好了。”
蕭輕塵點頭：“什麼時候回去？”
自然是問他什麼時候回S市，裴氏總部。
裴雅逸眼裡有一瞬的陰霾，但很快平靜下來。換做以前，說不定自己已經開始沉著臉問她，就這麼急著趕我走？不過也許是發現了對待蕭輕塵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才有效，也許是被冷眼相對多了，裴雅逸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奧奇還有一些事情沒處理完。”
蕭輕塵便不再多問，拿出煎鍋，在另外一個灶上放好，煎好兩個雞蛋，這邊的水開了，下麵條。再熱一點中午燉好的雞湯，煮點金針菇、火腿、菠菜，加點調味料，撈出麵條放進去，臥上雞蛋，讓裴雅逸端出去。
簡單的食物，吃來卻格外滿足。
蕭輕塵想過以後面對裴雅逸會是什麼樣的情形，至少就目前來說，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她已經不能隨隨便便就趕他走，言語間也不再針鋒相對，尷尬或許有，但曾經相處多年的默契如影隨形，即使沉默，似乎也能從無言的空氣裡捕捉一點對方的心思。
但還沒等她做完心理建設，裴雅逸就已經再次離開了C市。
果然如他所說，只是來奧奇處理一些事情，兩天後，他就回到了S市。
而蕭輕塵這邊，諾雅漫長而美好的年假，也宣告結束。
諾雅年後開工的第一天在員工熱烈的聊天聲中開始了，半個月不見，好些人臉上都長了二兩肉，尤其是呂雪，原本就是個圓臉，這下吃得臉頰周圍都鼓了起來。
“蕭輕塵，你為什麼沒胖？”呂雪湊過來，眼神沉沉，語氣不善。
蕭輕塵一頓，正要說什麼，就看見黃經理一臉沉重地走過來：“蕭經理，五分鐘後到小會議室開會。”
“好。”難得看見黃經理這樣的表情，蕭輕塵頓時也鄭重起來，簡單收拾一下自己的新辦公室，拿上筆記本便進了會議室。
新年尚未走遠，餘下的一點喜慶氛圍，也在這個燈光冷然的會議室裡消散殆盡。
季如風剛接手銷售總監的位置，原本的總監是要上調到總部，現在只剩一週時間和他交接。加上黃經理，蕭輕塵，以及另外幾個銷售分部的經理、副經理，技術部的經理，小會議室裡十幾個人，座無虛席。
“各位好，今天的會議由我主持。”季如風簡單陳述幾句，站起來對眾人點頭示意。他是在座職位最高的，已經是總字輩，對於他的升遷，在座的人都在年前提前接到了通知，此時均面不改色，心照不宣。
總部來的太子爺，在公司待了兩年，他們毫無察覺，不得不說這讓人十分驚心。但好在這位並不是來抓他們錯處的，安心學習兩年，終於在今年走馬上任，新年的第一場會議，前景卻不容樂觀。
“新年上班的第一天，我很抱歉給大家帶來這個不好的訊息。”季如風手裡捏著投影儀翻頁筆，紅色的鐳射滑過幕布上一串串令人心驚的資料。
“諾雅最近兩年發展勢頭旺盛，原本是十分看好的前景，今年按照規劃，我們將拓展業務至鄰省。”他頓了頓，並不對規劃的遠景多做贅述，目光淡淡地掠過室內眾人，接著道：“但在還未正式上班前，我們已經接到多個客戶反應的情況，多數是網站建設方面，我們的競爭對手給客戶報價，價格遠遠低於我們。這是針對我們電商銷售部的。”
由於事情是在新年前後發生，那時候的諾雅已經放假，全面鬆懈不少，業務方面也是自然，因為客戶也需要過年，也需要休息，沒有哪個銷售人員會在大年初一去問客戶需不需要做網站，所以在諾雅收到這些情況反應的時候，已經說得上訊息遲緩了。
諾雅原本是做會議展覽起家，在建站方面走的道路並不遠，就網站行業正式蓬勃發展起來，也不過短短几年，縱然諾雅是季氏的子公司，可以利用的資源也極其有限。
但網站一旦做成，擁有好的口碑，客戶群體相互宣傳，加上每年的維護、改版，其間的利潤也絕對可觀。諾雅的技術團隊在C市已經處於行業領先的地位，縱然網路並不拘泥於地域，但在C市本土，諾雅的地位也已經可以說難有出其右者。
“行業如此，我們應該早有預料，暴利時代結束的訊號已經打響。”季如風穩穩坐在上座，神色平靜，語氣沉穩，即使說著這樣不利的話，也沒有顯現出絲毫慌張，倒是讓在座已經開始皺眉的經理們心中安定不少。
“既然已經開始，我們沒得選擇，要麼失去客戶，要麼奉陪到底。”季如風並不再過多渲染情形的嚴重性，抬手示意助理把資料分發給在座的人：“這是我昨晚寫出的初稿，是關於本次降價的策略。可能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只是初稿，希望大家踴躍提出意見，加以補充，或者提交更好的方案。”
眾人一一翻開，室內一時只剩紙張沙沙翻動的聲音。
季如風目光一一掃過室內眾人，並不對誰帶有偏見或是高看一眼，就連掠過蕭輕塵的時候，也顯得十分平靜。他的語速不快，語氣沉穩一如既往，對自己寫的初稿進行解讀大致思路，一個人講了半小時，終於喝了半瓶水，一錘定音道：“沒有問題的話，就按照這個方案執行。後面再有新的狀況，我們接著在這裡碰面。另外，蒐集一下客戶那裡的資料，看看究竟是誰開始這場殺價的，出了這樣的事情，不能我們諾雅一家扛著。”
一場會議下來，原本還對這位太子爺心存質疑的人，已經疑慮全消。所有人一致認為，季如風這樣的資質和決策能力，統籌諾雅，已經毫無懸念。
散會出門的時候，黃經理一個眼神瞥向蕭輕塵：“我說，蕭經理，這事你是不是一直就知道？”
蕭輕塵自然知道他問的是季如風身份的事情，但她當然不可能承認，只是打了個哈哈：“黃經理，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知道？惡意殺價這種事情，我如果早知道，一定會跟公司……”
“行了行了，”黃經理皺著個眉頭：“打官腔這套你倒是學了個十成十。”他怕她再說出什麼是自己教得好的話，忙岔開了話題：“按照公司配備，你是不是還差個經理助理？”
“我就不用了吧，我只是副經理……”
“副經理也是經理級別的，”黃經理打斷她：“有沒有推薦人選？有就去協商一下，沒有我讓人事部安排。”
不管是出於對下級的栽培，還是因為隱約察覺到蕭輕塵的身份也許並不一般，黃經理的做法和態度都無可挑剔，既不有失上司的風度，也不會顯得有什麼諂媚討好。
老油條就是老油條啊，蕭輕塵不禁在心裡感嘆一句，面上還是客客氣氣，點頭一笑：“這事不急，反正我才上任，還要你帶帶才能接手相關事宜。助理的話，我回頭問問呂雪的想法吧。”
黃經理點頭：“那你看著辦。”
雖然壞訊息來得突兀，但看得出來，大多數人都沒有把眼前的這次風波放在眼裡。一般來講，都是找到主導這場殺價競爭的對手，聯合幾家同行坐下來商談，事情就會有結果，價格也會穩定下來。
誰也沒有料到，這場殺價從二月份開始，一直持續到四月初，諾雅從原本的銷售部經手，擴充套件到公關部，策劃部，卻絲毫沒有減緩這場戰爭的腳步，讓人看不到一絲要停戰的訊號。
眼看五月的大型服裝展會在即，這是諾雅上半年的重頭戲，一時間管理層間開始瀰漫出一股令人的心慌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