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回家了
鍾莉莉在顧玥面前一躍而下，碎玻璃碴子滿地都是。陸之初慌忙從窗戶開口處往下看，只見鍾莉莉躺在草坪上痛苦的蠕動著。
二樓跳下去是摔不死的，陸之初拿不準鍾莉莉是不知道這一點還是明知道這一點才敢跳下去。他此刻也無暇多想，告訴顧玥待著不要亂動，他就瘋狂地往樓下跑去。
鍾莉莉蜷縮著身子不停地呻吟，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腿斷了。看到陸之初的時候，鍾莉莉視線模糊地伸手去抓陸之初，下一秒，鍾莉莉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周天德最近都住在自己家裡，一是因為陸之初這裡並沒有有其他臥室，再也是他覺得進來多事，少跟著攪合沒壞處。等他知道鍾莉莉從二樓跳下去的訊息再感到醫院時，鍾莉莉已經做完各項檢查，因為注射了鎮靜劑已經睡著了。
“表哥，這是怎麼了？通知妮妮姐家裡了嗎？”
陸之初罕見地跟周天德要了一根菸，兩個人慢慢地走出禁菸範圍，“我派人去接了。”
“怎麼跳下去了呢？你沒在？”
陸之初搖了搖頭，吐出一口煙來，“她自己要求跟寶珠私下聊兩句，我就出去了。”
“寶珠說什麼了？”
“寶珠能說什麼？她今天來之前只怕就是想好了。”
周天德撓了撓頭，十分不解，“可是你那個小公館才二樓，跳下去也不會就一了百了，想不通。”
“我剛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寶珠說她跳下去之前讓寶珠這輩子都要記得她。我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曉得二樓死不了人，但她想要寶珠記住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陸之初將手裡的煙掐滅，“你去看看有沒有今日回宜川的火車，如果沒有找人安排一列，寶珠要回去，她不想在上海住了。”
周天德也是同情顧玥，近兩個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別說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換了他自己他也覺得心力交瘁。
陸之初如今對鍾莉莉真是半天好感都沒有，自然也就不願多做糾纏，畢竟他實在不曉得鍾莉莉往後還會鬧出什麼事情來。所以，他將情況與趕到醫院的鐘家親戚們說明了一番，也從醫院裡脫身了。
這事本就與顧玥無關，相反顧玥還是個受害者，她如今在那屋子裡真是多一秒也住不下去，一直鬧著要回宜川去。
從上海回宜川的火車隔天上午才會有一趟，如今顧玥鬧的要走，陸之初想在傍晚前離開，周天德只能找人安排專列。按說就陸之初的身份出門做專列的等級是達不到的，但偶爾一兩次，這點人情倒也好辦。
陸之初將顧玥裹在一件羊毛尼的大披風裡，顧玥帶著帽子將頭埋得低低的。其實從陸之初回來的時候她就想問鍾莉莉怎麼樣了，可她思來想去話都沒有說出口，一直到上了火車，顧玥看著除了送行的陸家家僕外再無其他人的站臺，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她怎麼樣？”
陸之初將披風從顧玥身上解下來，“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右腿小腿骨折加上輕微的腦震盪。不要擔心，不是你的錯。”
陸之初的安慰顧玥停在耳朵裡，可是心裡卻並不這麼認為，“怎麼不怪我呢？要是我早點注意到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要多想，我抱你到床上去，你可以睡會，等到睡醒了，咱們也就到家了。”
顧玥點了點頭，今兒出發之前陸之初叫了醫生到家裡，已經將她兩個胳膊上的繃帶拆掉，只是囑咐著不要沾水。至於膝蓋上的傷，因為傷口很大，為了防止顧玥因為忘記膝蓋上的傷口而過多的活動，按照醫生的建議，回去宜川這一路還是綁著比較好。
顧玥躺在被子裡，雖然聽話地閉上了眼睛，但是腦子裡還是亂的很。她一會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鍾莉莉時候的場景，一會畫面又變成了她笑著說“這輩子都要記住我。”的樣子。
迷迷糊糊的，顧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睡著了。睡夢裡她還是五六歲的樣子，站在老宅的院當中，好奇的左看看又看看。後來院外面的巷子上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小跑著跑出去看，前腳才一跨出門檻，忽然腳下一空，整個人就開始不停地下墜。
周圍的一切變得一片漆黑，等到她能夠看到光亮的時候，緊接著，她就重重的摔在了草地上。
陸之初看著穿上的顧玥皺著眉頭，身體偶爾還不由自主的抽動幾下，就知道她一定是做了噩夢。他放下手裡的書，輕輕走到床邊上然後蹲下來牽著顧玥的手，小聲的安慰她，“寶珠，不怕不怕，就是個夢罷了。”
陸之初手掌溫熱，語調輕緩，顧玥在夢中似是聽到了他的話，漸漸平靜下來。
陸之初站在包廂外同周天德講話，他是不是回過頭來看看床上的顧玥，“母親怎麼樣？”
周天德在開車前還往鍾家大宅去了個電話，“具體不曉得，反正就在佛堂裡頭。舅舅倒是很吃驚，他沒想過妮妮姐居然是這樣偏激的人，做起事情來又絕又恨。”
陸之初冷哼了一聲，“我早些年就同他講過，莉莉想事情太偏激。”
“表哥。”周天德用胳膊肘懟了一下陸之初，“寶珠醒了。”
顧玥醒的非常適時，她醒來後喝了幾口水又整理完衣裳，火車剛剛好停在了宜川火車站。
顧玥像上車前一樣被陸之初抱在羊毛尼披風內抱在懷裡，程媽期初見他們回來了還挺高興的，哪知道幫顧玥一脫外套程媽也是吃了一驚，“怎麼好好的就受傷了？”
顧玥這會睡醒了很有精神，又因為到家而特別開心，並不打算跟程媽細說事情的緣由，只是簡簡單單地說了句“我自己不小心”就岔開了話題。
程媽不疑有他，絮絮叨叨又將顧玥囑咐了一遍，說是要給她煮點補養身體的湯，交代著招娣寸步不離的小心伺候著，就急急忙忙去廚房了。
程媽一走，顧玥馬上躺在自己床上伸了個懶腰，“天啊，我從來沒覺得我的床是這麼舒服的地方！”
招娣笑嘻嘻地蹲在床邊上，“小姐你仔細著點，我看膝蓋的傷不輕，可別回頭在掙開了，又得遭罪。”
顧玥探口氣，異常可惜地說：“招娣你是不知道，我這次上海去的多麼不值得，我真是一天都沒有出去逛過。”
“反正有先生在，下次再去想必也不是難事。”招娣嘴裡說著話，手上麻利的幫著顧玥換睡裙，“現在的天有點涼了，要不要讓段天少點暖氣？”
顧玥倒是沒覺得冷，“不用罷，我是不覺得有什麼，你等會可以問問陸叔叔。”
招娣這會已經給顧玥換完了衣裳，她正準備去找陸之初，一回頭……就看他站在門口，也不曉得是什麼時候來的，以及，究竟看到了多少。
“先生，小姐讓我問問您晚上要不要讓段天燒震暖氣。”
“不用了。”陸之初擺了擺手，示意招娣可以下去了，“你的小朋友孔瑞麟是不是在咱們家安插了奸細，怎麼不才回來，她找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顧玥驚訝地看著陸之初，“不會吧……二寶怎麼會幹這樣的事情。”說到這裡顧玥忽然回憶起來，“我下午給她打過電話，說是想回來，說不定她給上海那邊也去過電話。”
陸之初看著傻乎乎的顧玥忍不住笑了，“我當然知道她給那邊去過電話，逗你玩呢。”
顧玥瘸著腿走了兩步，重重地坐到沙發上，她現在腿上還是不大靈光，實在控制不好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好，我都多久沒去上課了，學校會不會將我除名？”
陸之初給顧玥到了一杯水，“我跟校長打過招呼了，不會除名，只是你回去之後課業要重很多。”
顧玥遺憾的點點頭，“我也是錯過了太多東西。二寶說就上個星期胡肆先生還來我們學校講演了呢！”
“胡肆先生？”陸之初不以為意，“先生常年在北平教書，等到你好了我可以帶你去拜訪。”
“陸叔叔認識胡先生？”顧玥湊著身子，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陸之初。
“我沒有同你講過嗎？胡先生與我父親是舊友，我的英語還是胡先生親自教的額，我在北平住了一年多。並且我的推薦信也是胡先生連同他幾位學士街的好友聯名撰寫。”
顧玥暗自吃驚，她完全沒想過陸之初居然還認識那樣的大人物，“怎麼從來也沒見你提起過？”
陸之初搖搖頭，“對外人提那些作甚，我頂著父親的名諱已然是諸多約束了，若是被人曉得還是胡先生的弟子，那千百雙眼睛可不是玩的，到時候丁點差錯都會被人放大。最重要的是，若是別人知道我是先生的弟子，會以為我在很多觀點上是同先生站在一面的。但我其實同先生在很多事情上面都有諸多分歧，不提也罷。”
顧玥左右不困，又對胡先生異常好奇，“你大可不提同我講你們的分歧，就同我講講他生活裡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好！我十分好奇，這樣著名的人，同我們是不是一樣的？”
陸之初發現顧玥是真的沒有把胡肆先生當成普通人來看待，“同我們有什麼不一樣呢？無非就是知識多些。”
顧玥扁扁嘴，“我不信，你倒是同我說的仔細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