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民生大計
時間已是午時。
朱正彎著腰在御膳房裡忙忙碌碌，灶裡塞著幹木柴，嗶嗶剝剝地燒得正起勁。
王吉亦步亦趨小心地伺候著，面色顯得十分為難：“皇上，您還是讓奴才來做吧，這都說君子遠庖廚，何況還是您呢。”
“你不會！”朱正擺了擺手，“這水煮肉片啊，你們可沒人做得出來。”
“皇上，這可是豬肉，君子不食圂豚，您是天子，怎麼能吃這等賤肉？”
王吉急得直跺腳，嗓音像是潺潺流水，雖沒有男子的陽剛，卻多了股讓人並不討厭的陰柔。
這大明，貴族是不吃豬肉的。
一是他們的天子就姓朱，這殺豬的，未免犯了忌諱。
二是，除了東坡肉之外，大明都是極少吃豬肉的，豬肉腥臊，難以下口，要想吃豬肉那需要大量的作料才行，但問題是這時的佐料都異常昂貴。
故而，在有明一朝，這豬肉就是富人不想吃，窮人吃不起的東西。
但對於朱正這個桌上頓頓都有豬肉的現代人來說，豬肉，簡直就是肉食主義者的靈魂。
當然，他之所以帶頭吃豬肉，肯定不是無的放矢，這可關乎著以後能不能讓大明普通老百姓也能吃上肉的民生大計。
因為，明朝律法規定，牛和馬都有大用，是不能宰了吃的，但豬肉又難吃，所以不說普通百姓，就是一些中農階層的餐桌上平常也難以看到肉。
吃不到肉，就意味著身體補充不了足夠的營養！
這也是大明百姓體質孱弱的根本原因！
所以他這段時間讓王吉找了頭豬養著，又照著現代的方法把豬給閹了，今日吃肉，就是為了試試看這法子現在行不行得通……
朱正一邊想著如何解決大明民生問題，一邊動手找起調料來：“待會你就知道豬肉有多好吃了，快去，再給我找半顆白菜，只要菜葉。”
王吉一怔，雖然急得直跺腳，卻也拗不過朱正，只能顫顫巍巍在廚房裡翻找起來。
朱正老神在在地切著肉，想著馬上就能吃到最喜歡的水煮肉片，不自覺嚥了咽口水。
王吉卻沒想這麼多，他急得在旁邊像個陀螺似的轉來轉去，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只能不停求上天保佑別出岔子。
這時，御膳房外傳出腳步聲，只見趙正陽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環顧四周，見太監們都站在一旁，而朱正卻一個人忙忙碌碌，眉頭瞬間緊緊皺成一團，“拜見陛下，陛下，您這是……”
朱正頭也沒抬，只揮了揮手叫他起來，又將王吉遞過來的白菜墊在鍋裡，打斷趙正陽隨意道：“來，幫忙燒火。”
趙正陽正想著怎麼呵斥太監不懂規矩，卻被朱正的話弄得一怔，似乎完全沒明白朱正的意思，待在原地跟個木頭似的。
一旁的王吉連忙給他使眼色，他這才愣頭愣腦地一撩袍子去了灶下。
朱正將打了個雞蛋清倒在肉裡，又隨手添了些鹽，攪拌均勻，“你喜歡吃辣麼？麻辣吃麼？”
“臣……臣吃微辣……”趙正陽徹底蒙圈了，下意識答道。
朱正點了點頭，“火再燒旺點。”
“啊……”趙正陽跟個木頭人似的，呆呆地又往灶裡撥了撥。
他往日裡在軍營也常打些野味烤著吃，對燒火倒是不陌生，可皇上這是在做什麼？
興致大發來廚房開闢天地了？
趙正陽在腦子裡不斷思索自己該怎麼勸說皇上，人家現在是皇上，可不能像以前對郕王那樣對他毫無規矩的。
忠言逆耳利於行，可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人頭落地。
但這庖廚之事，可不是一個帝王該乾的事兒，萬一傳出去，還要落得個玩物喪志、不務正業的昏君罪名，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趙正陽眉頭更緊了。
朱正卻已經全神貫注在自己的鍋裡。
油下鍋，先炒料。
濃郁的香味夾雜著辣味瞬間飄滿整個廚房，正冥思苦想的趙正陽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頓時精神大振，不由得往鍋裡瞧去。
朱正還在忙活著，王吉站在一旁，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又顧忌著規矩，只能偷偷咽口水。
“王吉，拿個大點的碗來。”
王吉努力吸了吸鼻子，眼睛卻一直沒離開朱正的動作。
碗送過來。
朱正一勺滾油澆到菜上，“好了！”
肉香四溢合著微微的辣意，直衝感官。
方才還在思考怎麼勸誡皇上不要下廚的趙正陽，已經徹底沉 淪在這肉香之中，停下手中燒火的動作，眼巴巴地瞧過來。
“來，嚐嚐。”
朱正一擺手，遞過去一雙筷子。
趙正陽頓時傻眼了。
這可不是簡單添雙筷子。
這叫天子賜食。
賜食得吃進去啊，可皇帝坐著吃，你便得趴著吃！
趙正陽無法拒絕，便只能匍匐在地上，艱難地拿起筷子，心中惶恐不已，面上卻不能有任何表示。
皇上這是……賞他呢？還是有意敲打他呢？
可他尋思，自己也沒做什麼惹皇上不高興的事吧？
趙正陽還在各種揣摩，朱正卻已經等得不耐煩。
他大聲道：“謝過恩了便趕緊起來吃。”
趙正陽又是一愣，連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去夾面前的肉。
一塊肉放進嘴裡，嚼了幾下嚥下去。
濃郁的肉香充斥整個口腔，肥肉中的肥油帶著瘦肉一起，口感軟綿又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滋味！
肉質鮮美，油脂滑嫩，最重要的是，它竟然還有一種其他肉無法比擬的鮮爽！
趙正陽顧不上燙嘴，手上下意識地又抬起了筷子。
然後第一塊……
第二塊……
正吃得意猶未盡的時候，筷子被人攔住，朱正沒好氣地掃他一眼：“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好歹給朕留點！”
趙正陽腦子翁的一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天子面前，頓時三魂跑了一半，連忙跪下請罪。
可他一邊請罪，嘴裡的肉香卻依舊在不斷回味。
這是什麼肉啊！居然這麼好吃！
難不成宮裡又新得了什麼野獸？他一定要問問這是什麼動物的肉，趕明兒也叫家丁去打上幾隻，再叫上大家夥兒一起享受享受！
想到這，跪在地上的趙正陽不禁又舔了舔嘴，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
朱正輕笑一聲，“快起來，不就是幾塊豬肉嘛，你要喜歡，我待會將方子寫給你，你拿回去叫廚房的婆子琢磨琢磨。”
趙正陽一聽，頓時大喜過望，“謝皇上！謝皇上！”
轉瞬，他又反應過來：“豬肉？陛下，您說，這吃的是豬肉？這豬肉怎麼一點都不柴？也一點都不羶？”
在趙正陽眼裡，豬肉可不是這味道!
那豬肉又柴又羶，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他眼巴巴望著朱正，一臉的不可置信。
朱正點點頭，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露出一臉享受的表情：“豬肉，美味無窮！它之所以變得如此鮮美，那是因為朕叫人把它給閹了。”
“閹……閹了？”趙正陽已經徹底傻了，頓感下 體一緊，涼颼颼生起風來。
可到底架不住這水煮肉片的鮮美，不過片刻便又拿起筷子狼吞虎嚥起來。
朱正見他吃得開心，知道這養豬的法子奏效了，心情大好，順嘴一句問道：“去張賢那抄家，可有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