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月老廟前無人問津，財神殿內長跪不起〔五〕
“來，讓乾爹給你做個漂亮的髮型。”
季離招了招手示意初桃坐下。
初桃有些猶豫:“我……我還是先換裙子吧，我害怕梳好髮型再穿裙子會弄亂髮型。”
“你說的我都考慮到了，放心，我給你梳的髮型不會被輕易弄亂的，而且難道你不想換上衣裙後就能看到一個全新的自己嗎？”
初桃眉眼一瞬間鬆弛，她點頭坐到了季離身前。
季離被她一瞬間舒展的眉眼吸引，但僅有一瞬便消失，他斂了斂眸伸手捧起她的長髮。
沒錯，是長髮。
剛見她時，她一頭亂糟糟的丸子頭紮在腦後，團成一團又黃又毛燥。
他是真沒想到洗乾淨以後會如此漂亮，如綢緞般絲滑微涼。
“你……這頭髮，倒是生得好看。”季離說道。
他微微前傾身子，拿起金絲楠木做的木梳，輕輕沾了沾那散發著幽香的梳頭水，然後便開始細細地為初桃梳頭。
她乖乖地坐著，感受著頭頂傳來的微涼，心裡卻很溫軟，這種被人仔細對待的感覺讓初桃有些不適應但卻很是戀戀不捨。
季離眼神專注，他將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然後開始回憶著丫鬟們編髮時的樣式。
最後在他的巧手下，竟然給初桃編了個既簡約活潑又不失溫婉的髮型，半披髮的造型讓初桃看起來多了一絲少女氣息。
季離想著，小丫頭看起來身體雖瘦弱，但骨頭摸著卻已是豆蔻年華，看來應是這些年的營養不良導致的。
突然，想到這裡，季離愣了愣，他竟然不知不覺也懂了大夫那一套摸骨測骨齡的辦法。
苦笑一聲，季離感嘆，真是久病自成醫啊。
“好了。”
季離拿來一個鏡子，神神秘秘地說道:“不好看的話，可不要怪我哦。”
初桃搖了搖頭:“不會醜的，乾爹你的手藝很好。”
季離有些好奇:“你又怎麼知道我手藝很好?這可是我第一次給別人編頭髮。”
初桃眨了眨眼，老實說道:“乾爹喜歡的女子或事物都極美，我相信髮型也是，如果不好看，乾爹一定會拆掉頭髮重編。”
季離笑了:“你這小丫頭真是機靈，不僅把你幹爹的審美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把我的心思都拿捏的死死的，我以後可不敢小瞧你咯。”
初桃沒有說話，而是接過了鏡子，當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時，她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麼好看的……真的是自己嗎？
情不自禁摸向鏡子裡自己的臉，如果，如果沒有那個醜陋的胎記，就更好了。
季離順著初桃的視線看去，自然也明白了她眼神流露的意思。
他輕咳一聲收起了鏡子:“好了，去換衣服吧，換了衣服乾爹帶你去吃好吃的。”
初桃一聽好吃的，眼神亮的像明珠，此刻哪裡還有胎記這回事，滿腦子想的都是好吃的。
“好，我這就去。”
初桃急匆匆地捧起裙子，開心地進了偏殿。
由於一時搞不清楚衣服的系法，她只能胡亂繫上裙帶然後便走了出來。
當看到初桃的這副衣裙時，季離第一時間瞪大了雙眼。
“桃桃你……你不懂穿嗎？”
初桃微紅了臉，低下了頭。
季離一拍腦袋:“都怪我考慮不周到，不過你這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找個丫鬟幫你穿好。”
他輕輕打了個響指，立馬就有丫鬟出現在面前。
“去，給郡主穿好衣服。”
那小丫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郡主?他們王府的那些傳聞居然是真的!
季離帶了個奇醜無比的丫頭回來，還要認她當乾女兒!
但好奇歸好奇，小丫鬟可不敢違背主人的命令，她乖巧地跟著初桃進入內殿，一言不發地替她穿好了衣服。
“謝……謝謝。”
初桃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小丫鬟見到她這副態度，閃了閃眉眼，看來外面撿來的就是沒有眼界，說白了就是個紙糊的空心郡主罷了。
說不定自己還能找個機會利用她靠近王爺。
這麼想著，小丫鬟表面上微微笑了笑道:“不客氣，您穿這身很好看，比流朱姐姐都好看呢。”
初桃聽到小丫鬟前半段話時還很開心，但聽到後半段時上揚的唇角微微收斂。
比流朱好看?
這小丫鬟對她到底是捧還是貶，她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吧。
初桃收起了微笑，率先走到了前面。
小丫鬟見狀有些著急，莫不是自己說過火了？
她連忙上前拉住初桃的手臂說道:“妹妹，都怪我不好，是我不會說話，我給你道歉行不行？你不要跟王爺說。”
初桃看著她拉著自己手臂的手皺了皺眉，她不喜歡其他人與自己太過親近，因為那些地方都是被毆打過的地方，還留著未癒合的傷口，如果有人弄疼她了她會發瘋。
“鬆開。”
初桃表情冷淡。
小丫鬟看見她的表情瞬間有些僵硬，情不自禁鬆開了手。
聽說這郡主不過就是個乞丐出身，她有什麼好得意的，只不過為什麼她會有如此冰冷威嚴的眼神，有些可怕。
這小丫鬟鬆開後初桃才轉過身去，率先走出內殿。
小丫鬟咬了咬牙跟了上去，就算被呵斥，她也不能退縮，府裡那麼多的丫鬟，個個都美若天仙，如果不想想辦法，她壓根沒法接近王爺，更沒辦法得到更好的待遇。
她要當個侍妾，然後再一步一步爬到側妃的位置，說不定憑藉自己的美貌和才識，還能當個正妃。
正想著小丫鬟更加按耐不住了，她急急一步緊跟在初桃身後。
初桃見她只是跟著並沒有碰自己，雖然有些不舒服，但也強行忍下了。
“乾爹我好了，可以帶我去吃……”初桃話還沒說完，身邊的小丫鬟忍不住插嘴。
“王爺，郡主可真是可憐又可愛的緊，她竟然連衣服都不會穿。
如若沒人照顧，說不定會不適應，而我和郡主年齡相仿。
且入府多年有經驗，可以告訴郡主關於府內的事，王爺，能否讓我留在郡主身邊？我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她。”
初桃聽到小丫鬟的話低下了頭，掩蓋住眼裡的自卑與不適。
季離聽了小丫鬟的話，眉眼微動。
這小丫鬟說的倒是有一番道理。
只不過……這人往上爬的心思還是太深，乾女兒資歷淺，怕是不好掌控啊。
於是季離笑了笑問初桃:“桃桃，你覺得呢，你想要她當你的貼身丫鬟嗎？”
初桃聽到季離這麼問，不自覺抬起了頭，她以為季離會自己做主，直接讓這小丫鬟留下來，沒想到他竟然會詢問自己的意見？
小丫鬟幾乎也是同一時間白了臉色。
想到自己剛剛給初桃擺了一道譜，心裡認為她是不會留她的了。
早知道王爺對她這麼重視，自己就不會明嘲暗諷了。
初桃看了一眼緊張的小丫鬟，又看了一眼季離後說道:“我要她……留下。”
小丫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就連季離都忍不住皺眉:“你……確定嗎？”
他壓根不相信初桃能掌控野心這麼大的小丫鬟。
“嗯，她的確，很認真。”初桃斂眸。
他們都以為自己不會收下這個丫鬟，但，自己光腳不怕穿鞋的，她有什麼好怕。
她一個常年混跡在泥巴街的人，見多了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難道還能怕一個小丫鬟嗎？
她可不是吃乾飯的。
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小丫鬟在府裡地位不高，甚至可以說是低下。
否則她又怎麼會兵行險招，來投靠自己一個空心郡主?
這樣的人，再好掌控不過。
她正好也需要一個人來替她熟悉熟悉環境。
“好，那你就收下吧，記住，有什麼處理不了的，就來找我。”季離對著初桃說道。
小丫鬟身子一縮，她哪裡不知道季離其實是在點她，警告她不能傷害這個郡主。
“謝謝乾爹。”初桃笑道。
“走吧，吃飯去。”
季離微笑地牽著初桃的手，兩人一併來到了飯桌前。
看著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菜品，初桃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其他的都可以忍，但是美食在前壓根無法做到無視啊！
“乾爹，這些都是什麼呀?”初桃有些拘謹地握著筷子問道。
“這是燻雞白肚兒、清蒸八寶豬、罐兒鵪鶉、軟炸裡脊，什錦套腸兒、麻酥油卷、滷煮寒鴉。
今天的菜清淡了些，你剛來不宜吃得過好，就先吃這些墊墊肚子。”
季離溫柔地說道。
初桃嚥了嚥唾沫，艱難的把視線從菜品上移開:“乾爹，我能問問，有沒有包子嗎？我想吃包子。”
季離愣了愣:“包子?可以，我讓後廚做，你先吃這些。”
初桃開心地笑了，有乾爹真好，她也有包子吃了，再也不用羨慕別人。
看著初桃的微笑，季離有些愣神，那雙盛滿星子的眼眸一彎，裡面的星星就像要溢位來一般，漂亮得緊。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啊。
“桃桃，來，吃這個。”季離吃膩了這些，一個勁地投餵初桃。
初桃一吃便不可收拾，她本就又饞又餓，碰上好吃的就跟饕餮附身一般，都停不下來。
到了最後連季離都有些嚇到了。
除此之外，自己反倒是胃口好了不少，多吃了半碗米飯。
“桃桃，你慢些吃，否則不好消化。”季離說道。
“嗯嗯好。”初桃一面應著，一面減緩了速度。
在一旁的小丫鬟和管家看的不忍直視。
這郡主也太可怕了吧，一個人快吃完一桌子的硬菜了。
好像吃了這頓就沒下頓似的，拼命地吃。
不過他們也沒阻止，畢竟她不吃，也是倒掉餵狗。
更何況她還讓季離開了胃口，也算功勞一件。
管家早知道初桃會讓季離增加胃口，他怎麼也得早點把她帶回來了。
當然，初桃也不負眾望的吃撐了。
她撐著圓鼓鼓的肚子，站都站不起來。
“來了來了，王爺，包子做好咯。”
就在此時，後廚端著一盤白麵包子出來，初桃的眼神不自覺落在了包子身上。
季離見狀眉頭一抽:“拿走拿走，別讓郡主看見。”
“啊？”後廚一臉懵。
“沒聽到嗎？拿走。”周管家使了個眼色，後廚這才恍然大悟，拿著包子離開了。
初桃一臉失望。
惹得季離無語:“桃桃，你吃這些，對你沒好處，別吃傷了，來，站起來走兩步，乾爹陪你去散散步。”
初桃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站……站不起來了，肚子疼。”
季離捏住了眉心:“管家，去把我那消痞丸拿來。”
“是。”
周管家嘆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當初你也就看著她吃，也不阻止，現在好了，脹氣了，還得吃藥，真是的。
不過這話，他是絕對不敢當著季離的面說的。
只能暗自腹誹。
季離見初桃一直懶坐著也不像個樣，他伸出手臂說道:“來，搭著我的手站起來。”
初桃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不……不用了。”
“你說不用就不用?快，別鬧彆扭。”季離催促道。
初桃想說自己不是鬧彆扭，但怎麼解釋都感覺不對，於是她乾脆不說話了。
她扶著季離的手臂起身，兩人靠得極近。
小丫鬟見狀，不由皺起眉頭。
“乾爹，謝謝。”初桃低頭，有些羞澀地說道。
“桃桃要是聽話，也不至於如此。”季離打趣到。
她更加不好意思了，臉紅得像蝦子，第一天來到乾爹家就吃撐了，實在丟人。
況且那小丫鬟還看著呢。
實在是……後悔。
“來了來了，消痞丸來了。”周管家說道。
“嗯，給郡主服下。”季離吩咐。
周管家一路小跑，替初桃倒好水後說道:“郡主，給您。”
初桃有些尷尬地吃下藥丸。
在藥丸進肚子的第一時間，她的脹氣就被緩解了，站直腰桿也不疼了。
她驚喜地看向季離:“乾爹，真的很管用，我不疼了!”
季離同樣也微笑:“那就好，走吧，我們去消消食，順便帶你撲流螢，可有意思了。”
“嗯嗯好。”初桃有些開心。
有了這個寶貝丸子，以後大吃大喝都不用怕了!
季離不知道初桃的真實想法，還以為她和自己一樣覺得散步很高興，心下很寬慰。
乾女兒真懂事啊，以後有人陪著自己閒逛咯。
兩人並肩而行，天色漸暗，提燈的僕從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為兩人照明，又生怕打擾到他們。
“桃桃，前面就是後花園了，有很多漂亮的流螢。”季離說道。
“我喜歡螢火蟲。”初桃眼神流露亮光，她在漆黑夜晚的唯一心裡慰籍。
初桃睡過荒山草廟，一到夜裡便伸手不見五指，孤寒叢生，她很害怕。
但因為沒有錢，買不起油燈，唯一能陪伴她給予她溫暖的，就是這點點流螢。
“我也喜歡。”季離同樣溫軟眉眼，他記憶中，孃親總會溫柔地帶著他撲流螢，那是他唯一單純快樂的日子。
兩人之間溫暖的氣氛流淌，誰也不捨得打破這微妙的氛圍。
突然，一道婉轉悠揚的歌聲飄來，兩人皆有些愣住。
“乾爹……前面好像有人在唱歌，我們還要過去嗎？會不會打擾到人家?”初桃撓了撓頭問道。
季離眉眼微冷，他說過，不喜歡府上的人搞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怎麼還是有人將他的話當作耳旁風!
“走，去看看。”
他倒要看看，是誰如此膽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