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九九乘法表
王沱怒氣衝衝地奪過宣紙,本想當場撕碎,可目光一掃,卻愣在了那裡。
字跡工整,答案清晰,竟沒有半點塗抹的痕跡。
他冷哼一聲,將宣紙拍在桌上,拿起硃筆,準備從第一題開始批改,好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徹底死心。
“哼,我倒要看看,你蒙對了幾個!”
第一題,核對答案,筆尖一頓。
居然對了?
王沱面不改色,心下只當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他繼續往下看。
第二題,又對了?
第三題,還是對的!
王沱批改的速度不自覺地慢了下來,眉頭也越擰越緊。
不對勁。
這些題目,他特意加了些巧思,絕非死記硬背就能算出,必須通曉其中關竅才行。
難道……是這次的題目出得太簡單了?
一定是這樣!
王沱自我安慰著,可手裡的硃筆卻越來越沉重,每畫下一個紅圈,他心裡的驚疑就加深一分。
直到最後一題批完,整張宣紙上,竟是一片鮮豔的紅圈,無一錯處!
王沱徹底傻眼了。
他舉著那張寫滿正確答案的宣紙,手都有些發僵,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那個平日裡讓他一提起功課就頭疼的王采薇,此刻正挺著小胸脯,下巴高高揚起,一臉“快誇我”的得意神情。
王沱想板起臉來訓斥,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重重地咳嗽一聲,將宣紙放下,試圖挽回自己作為嚴父的威嚴。
“我聽管家說,你這幾日只顧著在院子裡瘋跑……說,是不是夜裡睡不著偷偷用功了?還是又跑去纏著你思語姐姐,讓她給你開小灶了?”
“才沒有呢!”
王采薇立刻反駁,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我倒是想去找思語姐姐,可她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我好幾天都沒見著她人影了。”
這就奇了!
王沱更是不解:“那你是如何做到的?我離家前考校你,你十題錯了五題。這才幾日功夫,莫非你還能無師自通不成?”
王采薇烏溜溜的眼珠一轉,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爹,我若告訴你,你可能讓我出府玩一天?”
王沱被她氣笑了:“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行,你先說!若真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別說一天,許你每月出府一次,也未嘗不可!”
他倒要看看,這丫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可是您說的!”
王采薇一聽,頓時喜上眉梢,連忙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極為響亮且驕傲的語氣宣佈,“其實,這些都是姐夫教我的!”
姐夫?
王沱整個人都僵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一旁的孫氏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輕聲解釋道:“老爺,您有所不知。就在您離家後的第三天,老夫人做主,讓思語……迎娶了城南葉家的那個童生,葉淵入贅。”
什麼?!
王沱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臉色也沉了下來。
“娘真是糊塗了!那個葉淵,我略有耳聞,不過是個生性木訥、唯唯諾諾的書呆子!這種人,在科舉場上或許能死記硬背混個功名,可真要入了官場,那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王家怎麼能把寶押在這種人身上?”
“老爺,您先別動氣。”
孫氏滿面愁容,嘆了口氣,“老夫人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您前腳剛走,州府的徐家,後腳就派了媒人上門,指名要為他們家的二公子,向思語提親……”
“徐家?”
聽到這個名字,王沱的臉色愈發難看,眉宇間閃過一抹深深的憂慮。
徐家勢大,他們王家得罪不起。
“爹!不許你這麼說姐夫!”
就在這時,王采薇不忿的聲音打斷了王沱的思緒。
小丫頭氣鼓鼓地叉著腰,維護道:“姐夫才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他可聰明瞭,也很有趣,比學堂裡的夫子厲害一百倍!”
“你一個小孩子家懂什麼?”王沱下意識地就要呵斥。
可話剛說了一半,他猛地頓住,像是想起了什麼,視線在女兒和那張滿是紅圈的宣紙之間來回移動。
“等等……采薇,你剛才說,是你的姐夫……”
王沱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疑。
“也就是說,你的算學能在短短几日之內,進益若此,全都是那個葉淵教你的?”
“當然!”
王采薇挺直了小身板,聲音清脆響亮,充滿了不容置喙的驕傲。
王沱撫著鬍鬚的手停在半空,整個人都有些發怔。
他盯著女兒那張篤定的小臉,又看了看桌上那片工整的答案,心裡的驚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發濃重。
“此話當真?全是他教你的?”
“那還有假!”
王采薇撇了撇嘴,“姐夫可厲害了!”
王沱收回手,在廳堂裡來回踱了兩步,眉頭緊鎖。
“看來,他倒也確實有幾分不為人知的才學……他教了你多久?”
“多久?”
王采薇歪著小腦袋,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伸出一根手指,“一個下午?”
“嗯?”
王沱猛地停下腳步,聲音陡然拔高。
“一個下午?”
這怎麼可能!
這些算學題,一道兩道或許可以靠死記硬背,可整整一頁,其中關竅繁複,絕非一日之功。
一個下午就能讓這個頑劣的丫頭脫胎換骨?
就算是縣裡最有名的算學先生,也不敢誇下這等海口!
“爹,你那麼大聲幹嘛!”
王采薇被他嚇了一跳,小聲嘟囔,“姐夫真正教我的時間,就是昨天一個下午。今天一大早,他就去學堂了。”
王沱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幾步走回桌前,指著那張宣紙,聲音都有些發飄。
“就一個下午,就能讓你一道題都不錯?”
“這有什麼難的?”
王采薇臉上滿是得意,“姐夫說了,只要背會他的那個九九乘法表,這樣的題,來再多都不會算錯!”
“九九乘法表?”
王沱一愣,這是個什麼東西?他自詡博覽群書,卻從未聽聞過。
王采薇見父親一臉茫然,愈發得意了。
她小心翼翼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寶貝似的在桌上攤開。
“爹,您看,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