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向陽而生（三）
顧望生辰那天，顧安瀾一早就去稱心院接兒子。
顧向陽出來的時候，不僅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衫，手裡還提著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
顧安瀾心裡十分滿意。
兒子肯重視本家那邊的事情，說明他從內心深處還是認可自己是顧家的一員的。
這樣想著，他主動接過了兒子手中的禮盒，替他提著。
一邊招呼他上馬車，一邊有些好奇地問道：“向陽，這是什麼？是給祖父準備的生辰禮物嗎？”
顧向陽點了點頭。
看著自己的父親，他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又神使鬼差地加了一句話，“這是我特意選的禮物。”
顧安瀾聽了大為感動。
他摸了摸顧向陽的頭，由衷地誇讚道：“向陽真是個好孩子。”
顧向陽微微一笑，沒有再開口說話。
兩人一起去了顧府主院。
當今陛下體恤自己的姑父，所以即便顧府已經沒有了爵位，他也沒讓他們從國公府搬出去，只是更換了門頭，鎖了一些越制的院子。
顧望看見自己的孫子，臉上的表情十分高興。
他連聲招呼道：“向陽，快到祖父這邊來，祖父給你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點心和果子。”
顧向陽有些不適應這樣的熱情，他禮貌而拘束地喊了一聲，“祖父。”
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後來還是看見顧安然領著妻兒一起進來，他的神色才稍微放鬆了一些。
他一一稱呼道：“叔叔、嬸嬸、阿桃妹妹。”
顧安然摸了摸他的腦袋，笑著說道：“快一年沒見，向陽又長高了。”
梁夕顏抱著小阿桃，指著顧向陽教她喊哥哥，“小阿桃，這是哥哥哦！你的小木馬就是哥哥送你的，還記不記得？”
小阿桃搖了搖頭。
她有些害羞，將小腦袋縮在了孃親的脖頸間，不肯出來見人。
她如今才不過三歲，還不到記事兒的年齡。
顧向陽也不生氣，他從自己隨身的袋子裡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了阿桃。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鼓勵，“阿桃，這是哥哥送給你的禮物，你開啟看看喜不喜歡。”
阿桃聞言，有些好奇地轉過了頭，眼睛盯著那個雕刻有精緻花紋的小盒子。
顧向陽的手又往前送了送。
阿桃的臉上浮現出猶豫掙扎的神色。
顧安然見狀，笑著開口道：“既然是哥哥送給你的禮物，阿桃還是接著吧！”
有了爹爹發話，阿桃這才伸出了小手，有些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
梁夕顏幫她開啟。
原來是一條綴滿了各色寶石的手鍊，看著十分華麗炫目。
“哇！”
小阿桃不淡定了，她發出了一聲驚歎，“好漂亮啊！”
顧向陽見她是這樣的反應，他的臉上忍不住浮現出笑意，“阿桃喜歡這件禮物嗎？”
阿桃急忙點了點頭，她滿臉都是驚喜和讚歎。
嗚，她最喜歡各種好看的寶石了，這個看起來有些不愛笑的小哥哥怎麼會知道呢？
梁夕顏也沒想到顧向陽會這樣貼心，她笑著說道：“向陽，叔叔嬸嬸也給你帶了禮物，一會兒你去我們的院子，我拿給你。”
顧向陽沒有推辭，他輕輕點了點頭，“多謝叔叔嬸嬸。”
梁夕顏臉上的笑意更盛了。
她嫁給顧安然快四年了，回來顧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顧安然也從不要求她跟自己的家人親近。
倒是住在郊外的楊氏嫂嫂和小侄子向陽，他特意提了一句可以多來往。
她也確實跟楊文馨說得投緣，也很喜歡乖巧懂事的小向陽。
一旁的顧安瀾見他們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他的心裡有些不大舒適。
向陽怎麼從來沒有對他這樣笑過呢？
這樣想著，他的心裡不由地有些失衡，他提醒道：“向陽，你不是還給祖父準備了禮物嗎？”
顧望其實早就看見顧向陽提了一個大盒子進來，只是他沒有說，他這個做長輩的也不好意思開口詢問。
聞言，他也不由地正了正神色。
“哦。”
他不提，顧向陽差點就忘記了。
他將那個盒子遞給了顧望，語氣恭敬地開口道：“祖父，這是孫兒送給您的禮物，願您日月昌明、松鶴長春。”
顧望高興得合不攏嘴，他連聲誇讚道：“好，好……向陽有心了。”
一邊說著，一邊接過了那個盒子。
開啟一看，是兩罐茶葉。
顧向陽解釋道：“這是產自營州祁縣的雲茶，孫兒聽聞祖父喜愛喝茶，特意去買了回來。”
顧安瀾見狀，也接話道：“這個茶葉現在挺出名的，光是京城裡就開了好幾家店鋪，整個大晟更是不計其數……聽說，這是當初的祁縣縣令趙艱一手打造出來的政績，朝廷原本也打算提拔他做營州的知州，只是沒想到他沒接受，反倒是跑到北邊的一個蠻荒之地了……”
他在書院裡教書，對這些官員們的升遷多少也有幾分耳聞。
顧望聽了，也順勢感慨了一句，“……也算是個作風奇特的人了。”
顧安然對這種政事完全不感興趣。
他看了看裝茶葉的罐子，隨口說道：“這字跡……倒有些像蔣家方知的。”
顧安瀾看了一眼，他跟蔣清暉共事過，自然也識得他的字跡。
他有些困惑地開口道：“蔣方知怎麼會給一個小縣產的茶葉題字呢？”
蔣方知性子清高，素來有“一字難求”的名聲。
當初在棲雲書院，就連院長想要讓他題字，他都不一定賞臉，那個趙艱……應該沒有這麼大的面子嗎？
一旁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顧向陽突然插話道：“我知道蔣家叔父為什麼會給祁縣產的茶葉題字。”
顧望聞言，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你一個小孩子，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呢？”
顧向陽回答道：“孃親告訴我的……我問她這個茶葉為什麼叫雲茶，她說因為這個茶葉之所以會大面積人工種植，並且在全大晟範圍內進行售賣，全是因為一個姓雲的人。”
聽到這裡，顧安瀾的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本能地想轉移話題，無奈他弟弟顧安然已經先開口問了。
“姓雲的人……是來自雲離山的嗎？”
顧向陽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名字叫什麼我不太記得了……我只記得孃親說他是蔣家叔父的妹夫。”
蔣方知的妹夫，那不就是……顧安域嗎？
顧安瀾皺緊了眉頭，一副心煩透頂的模樣。
顧望則有些愣怔。
他都不知道，原來……他還懂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