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暴虐秦王養成記
洪武二十四年暮春的深夜，應天城的喧囂早已褪去，只有皇宮的宮牆上，巡夜衛兵的甲冑碰撞聲，偶爾劃破寂靜的夜空。
坤寧宮的寢殿裡，燭火搖曳，映得滿室昏黃。馬皇后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裡攥著一方素色帕子，眼神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眉頭緊鎖，臉上滿是疲憊與痛心。
朱元璋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手裡捧著一杯早已涼透的清茶，卻沒有喝。
白天打朱樉時的怒火早已散去，只剩下沉甸甸的反思。
他是帝王，更是父親，可他這個父親，似乎做得太失敗了。
“重八，”馬皇后終於打破沉默，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樉兒的傷，平安說要養半個月才能好，這半個月裡，可不能再讓他受刺激了。”
朱元璋點了點頭，放下茶杯，語氣沉重：“朕知道。只是一想到他在西安做的那些事，朕就氣不打一處來。
割舌、凍斃、燒死宮人，連番商都敢殺，他哪裡還有半點皇子的樣子？簡直就是個混世魔王！”
“誰說不是呢。”馬皇后嘆了口氣，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小時候的樉兒，雖然調皮，可也沒這麼暴虐啊。
還記得他五歲那年，你從戰場上回來，帶了一把小木劍給他，他高興得圍著你轉了一整天，嘴裡喊著‘要像父皇一樣當大英雄’。怎麼長大了，就變成這樣了呢？”
朱元璋的思緒也被拉回了幾十年前。
那時他還在攻打南京，每次從戰場上回來，幾個孩子裡，朱樉總是第一個衝上來，抱著他的腿要抱抱。
朱樉比朱標小兩歲，性子更活潑，也更倔犟，常常和其他皇子搶玩具，可每次他板起臉，朱樉就會立刻低下頭認錯，樣子還有點可愛。
“那時候忙著打天下，沒心思管他們。”
朱元璋的聲音帶著一絲愧疚，“後來天下定了，又忙著整頓朝政，制定律法，把心思都放在了標兒身上。
標兒是太子，要繼承大統，朕得好好培養他。對樉兒、棣兒他們，就疏忽了。”
馬皇后擦了擦眼淚，接過話頭：“是啊，標兒懂事，不用咱們多操心，可樉兒不一樣，他性子烈，又好強，小時候就愛爭個高低。
你忙著朝政，我忙著後宮的事，也沒顧上好好教他。
後來他十歲那年，你把他送到鳳陽老家讀書，找的先生雖然學問好，卻太嚴厲，動不動就罰他跪祠堂，他心裡怕是早就憋著氣了。”
朱元璋想起這件事，心裡更不是滋味。
當年他覺得，皇子就該嚴加管教，才能成器，卻忘了朱樉性子倔，越嚴厲越容易逆反。“後來他十五歲，朕封他為秦王，讓他去西安就藩。”
朱元璋的聲音更低了，“西安是西北重鎮，朕想讓他歷練歷練，可沒想著，那裡成了他的‘獨立王國’。
沒人管著，他手裡又有兵權，身邊再圍著幾個趨炎附勢的小人，慢慢就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還有鄧氏。”馬皇后皺著眉，“鄧愈的女兒，性子驕縱，根本不會勸著樉兒，反而跟著他一起作惡。
樉兒本來就覺得自己在京城受了冷落，到了西安，有鄧氏捧著，更是覺得自己說了算，什麼國法、什麼百姓，都拋到腦後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細數著朱樉從小到大的經歷，越說越痛心。
他們終於明白，朱樉的暴虐，不是天生的，是後天的疏於管教、環境的縱容，還有內心的失衡一點點造成的。
作為父母，他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太子朱標身上，忽略了其他孩子的成長，尤其是朱樉，作為次子，既沒有太子的責任，又沒有幼子的嬌寵，只能用叛逆和暴虐，來尋找自己的存在感。
“不能再讓他回西安了。”朱元璋突然開口，語氣堅定，“西安離京城太遠，咱們管不到他，他回去了，肯定還會作惡。
不如把他圈禁在南京，就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讓他好好反省，也方便咱們管教。”
馬皇后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圈在南京，至少他掀不起大浪，也能讓他看看，京城的規矩，看看百姓的日子，或許能讓他明白自己錯在哪裡。只是……他要是不同意怎麼辦？”
朱元璋冷笑一聲：“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咱是他的父皇，是大明的皇帝，他敢違抗朕的旨意？”
雖然嘴上說得強硬，可朱元璋的心裡，還是帶著一絲不忍。
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
馬皇后看出了他的心思，輕輕握住他的手：“重八，咱們這也是為了他好。長痛不如短痛，要是再讓他在西安待下去，遲早會闖下更大的禍，到時候，就算咱們想保他，也保不住了。”
朱元璋點了點頭，心裡的決定更加堅定了。
就這麼辦，等朱樉的傷好了，就下旨，把他圈禁在南京，永遠不許再回西安。
坤寧宮的談話，本是夫妻間的私密商議，卻沒想到，被殿外一個值夜的小太監聽了去。
這個小太監是秦王府的人，之前被朱樉派來京城，專門打探宮裡的訊息。
他聽到“圈禁南京”“不許回西安”，嚇得魂都快沒了，連忙趁著夜色，偷偷溜出皇宮，往秦王府在京城的臨時住處跑去。
此時的秦王府臨時住處，朱樉正躺在榻上，下巴上還纏著布條，疼得睡不著覺。
他腦子裡反覆想著白天被打的場景，又恨又怕。
恨朱元璋下手狠，怕自己真的會被嚴懲，可更多的，是捨不得西安的權力和財富。
在西安，他是秦王，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可到了南京，他就只是個受父皇管束的皇子，什麼都做不了。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小太監跌跌撞撞地衝進房間，聲音帶著顫抖。
朱樉猛地坐起來，下巴的疼痛讓他皺了皺眉，卻還是急切地問：“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是不是父皇又要罰我？”
“不是……不是罰您，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商議，要把您圈禁在南京，永遠不許您回西安了！”小太監一口氣說完，嚇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你說什麼？！”朱樉的眼睛瞬間瞪圓了，下巴的疼痛彷彿都消失了，他猛地從榻上跳下來，一把揪住小太監的衣領，嘶吼道，“你再說一遍！誰要把我圈禁在南京？誰不許我回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