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直搗金山
天快亮時,慶州城的廝殺終於停了。
主街的石板被血浸透,踩上去“咯吱”響,兩旁的民房大多被燒燬,冒著青煙,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和焦糊味。
藍玉拄著刀,站在帥府的臺階上,看著打掃戰場計程車兵。
他的肩膀纏著繃帶,小腹的傷口還在滲血,卻挺直了脊樑。
徐達的馬車停在臺階下,他正讓軍醫給自己換藥,背疽在顛簸和緊張中又裂開了,疼得他額頭冒汗,卻望著藍玉,眼神複雜。
“魏國公,”藍玉走下臺階,單膝跪地,聲音沙啞,“末將……違令,險些葬送五百弟兄,請魏國公治罪。”
徐達沉默了片刻,讓軍醫扶自己下車,走到藍玉面前,親手將他扶起:“治罪的事,回南京讓陛下定奪。但你記住,武將的勇,不是匹夫之勇。”
“謀,不是僥倖之謀。若不是張誠在最後關頭咬斷繩子,敲響警鐘,若不是常茂連夜報信,你和這五百弟兄,今天就真成了慶州的肥料。”
藍玉低下頭,看著地上的血跡,想起那個被他救下的十六歲士兵,最終還是沒能活下來,胸口像被堵住一樣難受:“末將……記住了。”
李文忠走過來,手裡拿著從乃刺吾帥府搜出的賬本:“魏國公,慶州的糧倉果然豐厚,夠咱們全軍吃半年。馬場裡還有三千匹戰馬,正好補充咱們的騎兵。”
徐達點點頭,望向東方的天空,那裡已經泛起魚肚白。
晨光透過煙塵,照在慶州的城磚上,磚縫裡的血跡在晨光中泛著暗紅,像一道道凝固的傷疤。
“打掃戰場,救治傷員,”徐達的聲音帶著疲憊,卻透著沉穩,“三天後,兵發金山,徹底解決納哈出。”
藍玉抬頭,看著晨光中的徐達,突然明白——真正的將軍,不是永遠不犯錯,而是能在錯誤後穩住陣腳;不是永遠衝鋒在前,而是能讓身後的弟兄們知道,無論多險,都有援軍在。
他握緊手裡的刀,刀身上的血跡在晨光中漸漸乾涸。
慶州的城磚記下了這場慘烈的廝殺,也記下了一個莽撞將軍的教訓,和一個老帥的擔當。
而遠方的金山,還在等著他們。
那裡,將是北元殘部最後的墳墓,也是大明鐵騎繼續向前的戰場。
慶州城頭的血跡尚未乾透,明軍的旗幟已插遍了街巷。
徐達坐在帥府的公案前,手裡摩挲著從乃刺吾帳中繳獲的金山佈防圖,圖上密密麻麻的紅點標註著納哈出的駐軍,最中心的金山城被紅筆圈了三重。
那是北元在遼東的最後巢穴。
“將軍,納哈出派使者來了!”親兵掀簾而入,手裡捧著一封羊皮信。
藍玉一把搶過,展開掃了幾眼,突然大笑起來:“這老狐狸,果然怕了!說願獻金山城降,三日後在城外十里坡列隊恭候!”
帳內的將領們紛紛附和,常茂把虎頭刀往桌上一拍:“我就說嘛,慶州一破,納哈出就是沒了牙的老虎!弟兄們正好歇三天,到金山城喝他的慶功酒!”
徐達的眉頭卻鎖得更緊。
他看著信上納哈出的印鑑,那枚狼頭印邊角磨損,是沈兒峪之戰時見過的舊物,可字跡卻比當年圓潤了許多,不像納哈出慣有的剛硬筆鋒。“使者呢?”他沉聲問。
“在帳外候著,說是怕將軍不信,還帶了納哈出的佩劍為質。”親兵答道。
徐達擺擺手:“先看押起來。傳令下去,全軍休整三日,三日後拔營,進軍金山。”
他沒說信的真偽,可帳內的將領們早已被“受降”的喜悅衝昏了頭,藍玉更是當場拍板:“傳令各營,輕裝簡行!帶足酒水,到了金山城,咱們給納哈出好好‘接風’!”
三日後的清晨,明軍主力沿著金山道進發。
這條路是慶州通往金山的唯一官道,兩側是連綿的丘陵,中間的谷地寬不過三里,剛好容兩隊騎兵並行。
士兵們揹著輕便的行囊,不少人腰間還掛著從慶州繳獲的酒囊,嘻嘻哈哈地談論著進城後的賞賜,連甲冑的繫帶都系得鬆鬆垮垮。
藍玉騎著戰馬走在隊伍最前面,手裡把玩著乃刺吾的彎刀,時不時對身邊的常茂笑道:“等拿下金山,我請你吃烤全羊,就用納哈出那隻最好的海東青烤!”
常茂正想說什麼,突然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震動,不是馬蹄踏地的“咚咚”聲,而是一種低沉的、越來越密集的“嗡嗡”聲,像是遠處的悶雷。“藍將軍,你聽……”
話音未落,兩側的丘陵上突然滾下無數巨石,砸在穀道中間,瞬間堵死了前後的去路!緊接著,丘陵頂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北元士兵,手裡的火銃、火炮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穀道中的明軍!
“不好!是埋伏!”徐達的吼聲從隊伍中段傳來,他的馬車被親兵護在核心,此刻正奮力揮舞令旗,“結陣!快結陣!”
可已經晚了。
丘陵頂上的火炮率先轟鳴,一顆顆鐵彈帶著尖嘯砸進明軍隊伍,血肉和斷肢瞬間飛濺,原本鬆散的隊伍被炸開一個個缺口。
火銃手緊接著齊射,鉛彈如暴雨般落下,穀道裡慘叫聲此起彼伏,士兵們還沒反應過來,就成片地倒下。
藍玉的戰馬被流彈擊中,前腿一軟,將他掀翻在地。
他翻滾著躲開一塊飛濺的碎石,抬頭望去,只見丘陵上的北元士兵正獰笑著裝填彈藥,他們身後,密密麻麻的騎兵正在集結,馬蹄聲震得丘陵都在發顫。
那是納哈出的主力,根本不是來投降的!
“他孃的納哈出!”藍玉從地上爬起來,抽出腰間的彎刀,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弟兄們,別亂!結槍陣!”
穀道中的明軍士兵在最初的混亂後,開始本能地聚集,長槍手在前,刀牌手在後,試圖結成防禦陣型。
可兩側的丘陵太近,穀道又狹窄,陣型剛鋪開就被火炮炸得七零八落,根本無法形成有效防禦。
丘陵頂上的北元騎兵開始衝鋒了。
他們騎著高大的蒙古馬,馬鬃編成小辮,綴著銅鈴,衝鋒時“叮叮噹噹”的響聲混雜著戰馬的嘶鳴,像一支死亡序曲。
最前面的騎兵手持三丈長的套馬杆,杆頭繫著鋒利的鐵鉤,衝到明軍陣前,鐵鉤橫掃,瞬間就勾倒一片長槍手。
“是納哈出的‘鐵浮屠’!”徐達的聲音帶著驚怒,“快用火箭!射他們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