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可要再嫁?
……
容玉跟著劉重山來到縣衙,等了一個多時辰,才有衙役喚她去一間書房。
“你就是趙狗娃的妻?”孔縣令見到身穿布衣,面容恬靜的少女,心中有幾分驚訝。
孔縣令放下手中卷宗,仔細打量容玉。穿堂風吹起少女鬢角一縷髮絲,少女躬身行禮道:“民婦正是趙狗娃的妻。”
“倒不像鄉下婦孺,本官問你,趙狗娃戰死沙場,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容玉微楞,她想過許多,唯獨沒有想過這事情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她心中安穩許多,垂頭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婆母年邁,小姑年幼,民婦自是侍奉婆母,教養小姑。”
孔縣令聞言點頭,“倒是個好的,看著恭順,到不像之前在公堂時那般執拗。本官問你,不過口角之爭,你為何要將魯氏告上公堂?”
“大人有所不知,婦人的口角也是會逼死人的。民婦與婆母寡居,本就被人言語指點,魯氏造謠生事,可不就是要逼死我們?民婦沒讀過書,不懂什麼大道理,只聽人說父母官,父母官,民婦想著既然是父母,自然是公道的,自然是向著兒女的。”
孔縣令愣住,他沒想到容玉會說出這番話。
百姓哪個不怕官?恨不得躲著走,哪裡會因為一些口角之爭報官。可容玉就是報官了,還陰差陽錯,讓衙門查到了幾年前董秀才案的真相。經此一事,就連他的風評都好了許多。
雖然是以前自己判錯了案子,好在沒有造成大的影響,孔縣令主動翻案,反而贏得了上官的讚賞。也是因為這一層關係,孔縣令對容玉的觀感不錯。
聽她肺腑之言,不由有些飄飄然。
“你這婦人,哪裡有亂認父母的?真是言語無狀,以後要改。”孔縣令話雖這樣說,面上的笑容卻怎麼都壓不住。
“是民婦錯了。”容玉低頭道。
“罷了,你且回去。務必在家侍奉好婆母,若是往後再有魯氏那般的事情,準你報官。”
容玉拜謝離開,越發覺得孔縣令對趙家的態度奇怪,未免過分好相處了些。
恐怕這不止是二叔劉重山鑽營的結果。
“趙小娘子。”孔順心叫住走出來的容玉,“孔某有事與小娘子說,還請移步。”
此刻容玉已經心中大定,事情不是衝著她來的,自然不會是什麼大事。她跟著孔順心到了一處亭子,就見他道:“接下來我說的事情,可能會驚到小娘子。小娘子我們坐下說。”
“小娘子可知你公公以前是做什麼的?”孔順心問。
容玉搖頭,“不知。”
“你那公公以前與你二叔是押鏢的,大盛十五年他們押鏢路過京畿,正巧遇到官兵剿匪,有一小股山匪逃跑,慌不擇路上了官道,遇見了一個穿著富貴的書生,起了殺人奪財的心思。
“恰巧,押鏢的隊伍路過,是你公公帶著劉重山,解決了山匪,救下書生,併為此受了重傷。而那書生也在那一年考中進士,做了京官。如今官居四品,做到了鴻臚寺卿的位置。”
鴻臚寺卿孔司序,盛朝唯一一個非戰功赫赫將領,非皇族旁支,卻坐到鴻臚寺卿這個位置的官員,此人乃是先帝在世時破格提拔。
容玉這才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孔縣令的名字熟悉。
此刻她才知道,為何孔縣令和孔順心會對趙家格外關照。
“我那位族叔這些年一直在尋找救命恩人,可惜從那以後趙強(趙狗娃的父親)和劉重山便失了音信,也是去年,我和叔父遇到劉重山,這才有了線索。族叔那邊得了信,想要親自拜訪,可惜不能隨意出京,便託叔父與我關照趙家。這份救命之恩,我們整個家族都很感激。”
孔順心表情鄭重,起身行了一禮。
容玉連忙起身回禮,直到此刻她才徹底放下心來。是報恩,不是尋仇,這樣就好。
“我與叔父是剛收到回信,小娘子是第一個知道此事的。在下有一顧慮,小娘子聽一聽便是。”
孔順心有幾分不自在。
“趙小娘子尚且年幼,據在下所知,與那趙狗娃並未來得及拜堂成親。按理說,三書六禮走過之後才算締結兩姓之好。小娘子其實不必守著孤女寡母過日子,若是小娘子有心再嫁,在下可以從中說和。”
說完這番話,孔順心整個人都成了紅蝦米。這樣的話,本不該他來說,可他出於同情,不得不說。
“趙強與劉重山二人是我孔氏一族的恩人,我們定會報恩。小娘子不用憂心魯氏與小芳以後的生計。”
青年對上梳著婦人髮髻少女的眸光,咬緊牙關道:“趙玉兒,你可以不必為趙狗娃守寡的。”
容玉頓時笑了。
“你們一家要報恩,我也是要報的啊。婆母很好,小姑也好,我在趙家很好,不考慮再嫁。”
“你這般年齡,太可惜。”
“孔班頭說笑了,民婦留在趙家為的是報答婆母魯氏恩情,民婦願為婆母養老送終,侍奉左右。”
一年前這時候,她被一群媒人攪得焦頭爛額,突遭變故,如今總算安穩下來,白撿了個已經死了的丈夫,簡直是好極了。
再嫁?去旁人家侍奉公婆嗎?
她在趙家很好,魯氏對她就像親孃一樣,小芳也是個很好相處的孩子,二叔劉重山有很多缺點,但也是個有趣的人,為平靜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狗子哥很好,老祖母也很好。
一家人都很好,她幹嘛要再嫁,賭一個陌生人的人品和家庭呢?
孔順心勸不動,只能就此作罷,送容玉走出衙門,他有些心塞。
劉重山從角落裡鑽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孔班頭,我都聽到了。”
孔順心被嚇了一跳,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劉重山會躲在暗處偷聽,當即氣得不輕。
“你這人,又不是不和你說,你偷聽做什麼?”
說話間,他再次變成了紅蝦米,從腦袋到脖子,就連露在衣袖外面的手都是紅的,若此刻是寒冬臘月,怕是已經開始冒煙。
“嘖嘖,我只是路過而已。原來還有這一番淵源?我還真不知道。”
劉重山搖頭晃腦,似笑非笑看著侷促的孔順心。
“騙誰呢,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你若是不知,怎麼敢與我接觸,怎麼會主動說起以前走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