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五院（二）
不動宅，貪院。
貪院是一個四方院落，面積不大，雅緻素淨。院落佈局呈回字形結構，中間是一堆突兀的假山，四面分佈著大小不一的廂房。
白姬、元曜、離奴來到貪院，四面廂房都閉著門戶，十分安靜。
因為沒人出來，無法詢問，白姬三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心月狐夫人住哪一個方向的廂房裡，只好在假山附近徘徊，
突然，風中傳來了女子的抽泣聲。
聲音很細小，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
白姬側耳一聽，好像是南邊廂房傳來的。
於是，白姬三人來到了南邊廂房，找準了發出女子抽泣聲的房間。
“篤篤——”
白姬伸手，敲了敲門。
“吱呀——”
過了一會兒，才有人開了門。
白姬三人一看，來人是一名美豔的婦人，她穿著一襲華麗的紅裙，花容月貌，風情萬種。美婦人十分傷心，正在哭泣，她嬌媚的臉龐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正是心月狐夫人。
心月狐夫人看見門外是白姬三人，想起了剛才青冥告訴她，白姬來此找他們了，頓時更覺傷心了。
“白姬大人，您來了，可真是太好了！您可得替妾身做主！那白骨精不僅橫刀奪愛，還天天辱罵妾身，實在欺人太甚了！請您一定要助妾身一臂之力，不把她挫骨揚灰，難解妾身心頭之恨！”
心月狐夫人一邊把白姬三人迎進房間，一邊傷心且憤怒地道。
元曜和離奴頓時覺得背後發寒。
女人之間爭寵的恨意，還是很可怕的。
白姬道：“夫人，這種事情，我也做不了什麼主。這事兒，也怪不得白骨夫人，只能怪青冥。我揍青冥一頓，給你出氣。”
心月狐夫人不同意，道：“不，不，別打青冥。你如果因為妾身而打青冥，他就更疏遠妾身，厭惡妾身了。妾身愛著青冥，只要他回心轉意，不離開妾身，妾身就知足了。一切都怪那個可惡的白骨精！如果她不出現，橫刀奪愛，妾身和青冥還恩愛如初，十分幸福。”
離奴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心月狐夫人曾經被情所傷，一直有些瘋瘋癲癲的，沒辦法跟她講道理。
元曜害怕多生事端，大家鬧出口角爭執，急忙拉了離奴的衣袖一下，離奴也就閉嘴了。
白姬笑著轉移了話題，道：“情愛糾紛的事情，咱們以後再慢慢說。我們先聊一聊親情。夫人，自從您失蹤後，十三郎十分擔心你，他關心你的安危，時刻惦記著，還來縹緲閣找我，託我來尋找你。十三郎還把心月樓也經營得很好，就等著你回去呢！”
心月狐夫人心中一暖，道：“十三是一個好孩子！他心地善良又聰明，一眾晚輩子侄之中，妾身最喜歡他，疼愛他了！“
白姬笑道：“夫人，十三郎在心月樓等你回去。不如，咱們別管青冥和白骨精了，把這些情感糾紛的事情都放下吧。青冥也就只是一條蛇而已，東都、西京之中，龍或許少見，但是蛇妖遍地都是，一抓一大把。您回去了，再找幾條模樣俊美的蛇妖，享受美好的愛情，也就逐漸地把青冥給忘記了。”
心月狐夫人又犯了固執的毛病，不同意換蛇，非要青冥不可。
“不行。白姬大人，您不知道，別的蛇妖都沒有青冥好。沒有誰可以取代青冥，妾身只要青冥！既然心月樓有十三經營著，妾身也就放心了。接下來，妾身就要一直跟著青冥，不讓青冥和那個白骨精有安生的日子，妾身要耗死那不要臉的白骨精！”
一聽心月狐夫人是這個心思，白姬還想要再勸幾句，但是張口之後，一時之間也詞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離奴見主人語塞，忍不住道：“瘋狐狸，那獨角蛇就不是一個好東西，而且他又不要你了，你何苦還浪費自己的心力，跟他糾纏在一起？不如回你的心月樓去，如果閒得慌，你就跟以前一樣，再去找一些書生作祟。你看看這書呆子，他也不比獨角蛇差，而且還打不過你，就挺適合拿來消遣的。”
元曜一聽，氣道：“離奴老弟，你這是什麼話？！好端端的，你慫恿心月狐夫人作祟小生做什麼？白姬，你評評理，離奴老弟太過分了！”
白姬笑道：“軒之，我覺得離奴說的還行。心月狐夫人，軒之也和青冥一樣，看起來溫文爾雅，文質彬彬，不如我把軒之借給你，讓他勸慰你，開解你。您就放下執念，別再糾結青冥了。”
元曜十分害怕心月狐夫人，一聽白姬這麼說，頓時心中生氣。
心月狐夫人痴執很深，仍舊不同意。
“妾身不要別人，就是要青冥。此生此世，妾身都要一直跟著青冥，至死方休！”
元曜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白姬、離奴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白姬尋思，看這情形，是勸不動，說不通了。多費唇舌也是無益，還是離開吧。
白姬正起身要告辭，心月狐夫人又道：“白姬大人，在妖力道行上，您比妾身強大千萬倍，但是在男女情感上，您卻不及妾身經歷得多。妾身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青冥如此，這書生如此，離奴也是如此。您可千萬不要被男子矇騙了，像妾身一樣，身心受傷，卻又掙脫不能，陷入萬劫不復。”
白姬一愣，但是一想，自己是女子，心月狐夫人沒罵自己，還誇自己強大，也就笑著附和了。
“是的。夫人說得很有道理。”
得到了白姬的應和，心月狐夫人說得更加起勁了，她從和青冥的相識、相戀，說到了兩人分手，青冥另結新歡。一番絮絮叨叨，滔滔不絕。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並把全天下的男人都痛罵了一遍，包括在一旁呆立的元曜和離奴，也被她連帶著反覆罵。
離奴本來不能忍，想要反唇相譏，但白姬以眼神示意，讓他忍耐，他只能忍了。
白姬趁機又勸心月狐夫人，既然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不如放棄青冥算了。
心月狐夫人還是不同意，雖然她痛罵天下男人，但是話語裡全是深愛青冥，捨不得離開青冥。
或許是很久沒有人傾聽自己，和自己聊天了，難得白姬三人來開解自己，心月狐夫人魔怔了一樣，翻來覆去地說車軲轆話，一股腦地傾倒自己積壓已久的負面情緒。她的話語裡，全是對世間男人的無差別怨恨，對青冥的不捨與愛戀，對白骨夫人的嫉妒與憎惡，對自己情路坎坷的傷懷與自憐。
看在胡十三郎的份上，白姬勉強自己聽著。
元曜、離奴被迫聽著，雙雙沉默。
元曜是完全不敢搭話。
離奴是擔心自己一接茬，心月狐夫人就會順著他的話茬越說越多，最後沒完沒了。
白姬忍耐了一會兒，實在是聽夠了，就找了一個藉口，起身告辭了。
“夫人，突然想起，我還得去拜訪這不動宅的主人。客人入住，如果不去拜訪主人，就太失禮了。我們來日方長，改天再聊吧。”
心月狐夫人停住了滔滔不絕地抱怨，倒也沒有挽留，只是愣了一下，才道：“這不動宅裡有主人嗎？妾身住了這些時日，都沒有見過呢。”
白姬笑道：“有沒有主人，我去拜訪一下，就知道了。”
離開了心月狐夫人的房間，脫離了那種充滿壓抑的抱怨氛圍，白姬三人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白姬伸了一個懶腰，深呼吸了一口。
元曜嘆了一口氣，道：“真是無妄之災！心月狐夫人無差別攻擊男子，害得小生也被罵了。”
離奴也伸了一個懶腰，道：“這心月狐一直就這樣瘋瘋癲癲，沒頭沒腦的。誰能受得了她？怪不得獨角蛇不要她了。跟她吵架，爺都嫌晦氣！”
“軒之，離奴，我們去找青冥吧。我有一些關於這個宅院的事情想問問他。”
白姬沉吟了一下，道。
白姬打算去找青冥，問一問不動宅的事情，打聽一下他對這座宅子的主人瞭解多少。
元曜、離奴沒有異議，三人就在院落裡轉悠，尋找青冥的房間。
三人正在假山邊行走，突然西邊一間廂房裡傳來了男人的咒罵聲。
西廂房的窗戶大開，裡面傳來的男人聲音有些醉意，充滿了憤怒與怨恨。
“在這個世界上，女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一些見異思遷，朝三暮四的蕩婦！”
白姬豎耳一聽，心中不樂意了。她急步走過去，從大開的窗戶往裡望去，想看誰在房間裡無差別地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