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身在何處
躺在雪地裡的項思齊看著於棉棉，半晌後才擠出四個字。
“這裡好冷。”
是啊，好冷。
於棉棉搓了搓身上單薄的衣物，將項思齊的身子從後背托起一部分，讓他靠在她的懷中。
她的四肢也已經被凍得發麻了，唯有心口到肚皮那一塊還有點溫度。
她低頭看向懷中虛弱的他，輕聲問道：“這樣有沒有暖和些？”
“還是好冷。”項思齊的臉色蒼白。
“那我就沒辦法了。”於棉棉想了想，指著天幕上劃過的流星道，“要不你看看流星吧，分散一下注意力，我想想辦法。”
項思齊無力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天幕上的流星，虛弱道：“流星有什麼好看的。”
於棉棉看著天空說：“據說對著流星許願，願望會實現的哦，你要不要試試看。”
“嗤。”懷裡的項思齊笑了。
“哎，你笑什麼啊？”於棉棉的指尖戳了戳他冰涼的臉。
項思齊並未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後，他蒼白的唇輕啟，問她道：“你對流星許過的願望……都實現了嗎？”
於棉棉搖了搖頭，“沒有，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流星。”
“……”
“項思齊，你之前見過流星嗎？”
“見過。”
“你有沒有許願啊？”
“……”
“不說就算啦，我要開始許願了！”
於棉棉雙臂鬆開項思齊，她調整位置，將項思齊的腦袋靠在膝上。
她閉上眼睛，口中無比誠懇地念道：“流星啊流星，眼下我最大的願望是，離開這塊寒冷的地方。雖然我很喜歡這裡，可是我們的衣物太薄了，撐不了多久就會死的。”
“還有一個願望是，希望樹妖沒有得逞，妖力不會倍增！我、項思齊，還有汪姐姐和宋哥哥，我們都能安全，而那些沒了心臟的人，也能重新復活。”
“你好貪心。”項思齊枕在於棉棉的膝上，他說話的聲音輕輕的，蒼白的臉上居然露出笑容。
於棉棉不理會他，繼續雙手合十，認真許願：“還有還有，還有一個願望是……”
還有一個願望是，回家。
她承認她沒出息，戀家，無論去到哪裡，家永遠是她最想回去的地方。
心中默唸完畢，於棉棉放下合十的雙手，她重新託著項思齊的腦袋，讓他靠在她的懷裡。
懷中的人說話了：“還有一個願望……是什麼？”
於棉棉努了努嘴道：“是秘密。”
“……”
這個時候，眼尖的於棉棉望見了遠處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思齊，那裡有人，我們或許有救了！”
於棉棉毫不掩飾聲音中的欣喜，她將項思齊從懷中輕輕放下，起身準備跑過去求助。
既然這裡有人類生存，那麼她和項思齊也有辦法暫且生存。
“別走……”
於棉棉的裙角被躺在雪中的項思齊拉住。
她重新在他面前蹲下，輕聲安慰道：“別怕，我不會丟下你的，很快就回來。”
“別走……我冷。”他仍是重複著這句話，聲音極輕。
看著躺在雪地裡的人，這是於棉棉頭一回覺得，項思齊好像有點可憐。
他不是很厲害麼……他不是反派麼？他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麼？
怎麼會……可憐呢？
於棉棉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求你了……別離開……”躺在雪地裡的那個人，冰涼的一雙手抓住她的手腕，不肯鬆手。
他在人群裡帶著她騰空而起的那份果斷呢？他從屋頂翻飛而下，不把人放在眼裡那份高傲呢？他毫不留情要殺掉她那份狠心呢？
如果有手機，她真想把他現在這個樣子錄下來，好留著日後給他瞧瞧。
於棉棉想了想，終是再次讓項思齊靠在了她懷裡，她忍著周身的寒冷，耐心道：“項思齊，你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他虛弱道：“沒聽過。”
於棉棉想了想，不由開始解說：“簡單來說，就是農夫救了一條被凍僵的蛇，用體溫讓它甦醒。蛇醒了之後，卻反咬了農夫一口。”
項思齊沉默了片刻，問道：“然後呢？”
望著天幕上仍然沒落完的流星雨半出神，於棉棉脫口而出：“然後農夫死了。”
“然後呢……”懷中那人半闔著眼低聲呢喃。
“沒有然後了，死了就是死了。”
“……”
他一陣沉默。
聲後卻傳來了一個女子動聽的聲音：“這世間，竟有一處如此特別的地方。”
“樂兒，你喜歡這裡嗎？”是男子的聲音。
“嗯……”女子顯然猶豫了一下，隨後甜甜道，“喜歡。”
於棉棉聞聲扭頭，方才遠遠看見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已經走到了他們身邊，身後連著成串的腳印。
他們與他們幾乎是擦身而過，卻是頭也未曾低一下。
於棉棉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她想了想，還是朝他們二人喊道：“二位打擾了，請問這附近是否有人家？”
那女子和男子仍是繼續向前走著，沒有回頭。
這麼近的距離，不可能聽不見的！
為了證實心中的猜想，於棉棉飛快放下項思齊，三步兩步跑到那倆那二人的面跟前，仍是禮貌道：“二位能否……”
話還未說完，兩人竟然穿過了她的身體，繼續向前走去了。
於棉棉楞在原地，心頭一涼，她疑心自己已經死了。
正如系統所說，任務失敗，她的靈魂會被永遠困在這個世界裡。
之前在樹下的時候，項思齊流了那麼多的血，一定死了。
他死了，她必然也是要受到懲罰。
現在看來，他們忽然被帶到這處冰天雪地中，不知如何才能離開，倒像極了系統所說的囚困。
於棉棉走到項思齊面前蹲下，強忍住內心的恐懼道：“思齊，那兩個人居然能穿過我的身體！他們看不到我，也聽不見我說話，完蛋了，我死了。”
“我可以……我可以看到你啊。”他努力吐出這一句話。
“或許你也死了啊笨蛋！你忘了嗎，你流了那麼多血！”
於棉棉不願意相信，可如今發生的這一切讓她不得不相信。
項思齊皺了皺眉：“你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