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嫂子”長“嫂子”短
接下來的幾天,這個家才真正像個家了。
林秀秀是天生的巧手,她把江春兄妹那些破得看不出原樣的衣裳拆拆補補,沒兩天就變得齊齊整整。
屋裡屋外也被她收拾得一塵不染,雖然依舊簡陋卻再沒了那股窮酸的黴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皂角香。
她話不多總是安安靜靜地忙活著卻讓這個家有了勃勃的生機。
江夏更是黏她黏得不行放了學就“嫂子”長“嫂子”短,像個小尾巴。
江春看在眼裡心裡那塊最硬的地方,也軟得一塌糊塗。
他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好下去。
可安穩的日子總是那麼短。
這天中午江春正在院裡磨著他的獵刀,刀鋒在陽光下泛著森冷的寒光。
砰——!
一聲巨響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院門,被人一腳從外面踹得粉碎木屑四濺!
大伯母張桂芬像只鬥雞雙手叉腰,一雙三角眼淬著毒火身後還跟著村裡幾個最愛嚼舌根的長舌婦,氣勢洶洶地堵在了門口。
“江春!你個爹孃死得早沒人教的野種給我滾出來!”
張桂芬的嗓門尖得能劃破人的耳膜,她的目光卻像兩把淬了毒的釘子越過江春,死死釘在屋簷下那個正在縫補衣裳的纖細身影上。
“還有你個不要臉的小賤人!從哪冒出來的狐狸精勾搭我家的男人!今天我老婆子非得扒了你的皮看你還怎麼出去見人!”
“你個沒了爹孃管教的野種真是越來越出息了啊。”
她身後的幾個婆娘也跟著陰陽怪氣地幫腔。
“就是啊,這還沒結婚就住到男人家裡來也太不要臉了。”
“傷風敗俗簡直是傷風敗俗。”
刺耳的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向屋裡的林秀秀。
林秀秀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手裡的針線,也掉在了地上。
她下意識地站起來想要辯解,可嘴唇哆嗦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夏第一個從屋裡衝了出來像只護崽的小母雞,張開雙臂擋在林秀秀身前衝著張桂芬尖聲叫道。
“你胡說。這是我嫂子是我哥明媒正娶的媳婦。”
“喲呵,小賤蹄子還學會護食了?”
張桂芬冷笑一聲上前一步就要去推江夏。
江春一直沉默地坐在原地擦拭著手裡的老虎夾。
此刻他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手裡那隻修了一半,機簧還裸露在外鋸齒森然的老虎夾重重地頓在了地上。
哐當。
一聲巨響震得所有人的耳膜都嗡嗡作響。
他抬起頭那雙在山裡跟野獸搏命時才會露出的仿若餓狼般的眼神,冷冷地掃過張桂芬那張刻薄的臉。
他沒有看那隻被他頓在地上的老虎夾,而是抬起頭望向了遠處那片連綿起伏。
“看來家裡的肉是吃完了。”
那句話,是淬了冰的刀子,從臘月寒風裡捅過來。
張桂芬臉上那點子囂張氣焰,“刺啦”一聲,滅了。
她腿肚子當場就軟了,一雙三角眼死死釘在地上那隻張開血盆大口的鐵傢伙上,喉嚨裡“咯咯”作響,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她身後那幾個平日裡最愛嚼舌根的婆娘,更是嚇得臉都青了,一個個鵪鶉似的縮著脖子,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怎麼不罵了?”
江春往前踏了一步。
那沉重的獸夾在滿是砂礫的地面上拖行,發出的刺耳刮擦聲像是鐵爪子在撓人的心口,讓人頭皮發麻。
張桂芬:“你嚇唬誰呢。”
她梗著脖子色厲內荏。
“老孃我……”
她話還沒說完身後就擠進來一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正是她那寶貝兒子江河。
江河一見這陣仗立馬來了精神指著江春的鼻子就罵。
“江春,你個有娘生沒爹養的玩意兒還敢橫上了?”
“偷了我們家的錢現在還敢帶個野女人回來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偷錢?
江春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轉向屋裡臉色煞白的江夏。
江夏拼命搖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我沒有,哥我真的沒有。”
“你沒有?”
張桂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聲音又尖利了八度。
“前天我放在櫃子上的那塊大洋,就你一個人進過我屋,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難不成是鬼偷的?”
“一塊大洋?”
江春重複了一遍,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對,就是一塊大洋。”
江河一臉得意,好像已經把江春兄妹踩在了腳底下。
“識相的趕緊把錢交出來,再讓你妹妹跪下給我娘磕三個響頭,這事就算了了。”
院子裡的氣氛,在這一刻凝固到了冰點。
林秀秀的心,也跟著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這又是衝著他們來的。
江春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彎腰,用一隻手,輕描淡寫地拎起了地上那隻至少有三十斤重的獸夾。
然後他動了。
他的動作不快,卻好像一座山,帶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壓迫感,朝著江河走了過去。
“你,你想幹什麼?”
江河臉上的囂張瞬間變成了驚恐,下意識地就想往後退。
可他退得快,江春進得更快。
只一步,江春就到了他面前。
沒等江河反應過來,一隻鐵鉗般的大手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像是拎小雞一樣,把他整個人都提離了地面。
“呃……”
江河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雙腳在空中亂蹬,雙手死命地去掰江春的手,卻好像蚍蜉撼樹,根本撼動不了分毫。
“放開我兒子!”
張桂芬發出一聲尖叫,瘋了似的就要撲上來。
江春頭也沒回,另一隻手拎著的獸夾,在空中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哐當”一聲,落在了張桂芬腳前。
那張開的鋸齒,離她的腳尖,不過一指的距離。
張桂芬的腳步,戛然而止。
她低頭看著那閃著寒光的鐵齒,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渾身的血都好像被凍住了。
“錢。”
江春終於開了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在哪?”
“什麼錢……”
江河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江春沒有廢話。
他掐著江河脖子的手,猛地收緊。
咔。
一聲清晰的骨骼錯位聲。
江河的眼珠子瞬間凸了出來,一股瀕死的恐懼,徹底擊潰了他所有的防線。
“我說……我說……”
他拼命地拍打著江串的手臂。
“在鎮上的……牌桌上輸了……”
江春的手鬆了松。
江河貪婪地呼吸著空氣,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不是我妹偷的?”
“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