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端午（3）
“奴婢（奴才）謝過二少奶奶。”冬梅和新明再次對向婉晴磕了頭，才起身離開了，一邊走他們還有點不放心地回過頭看。
或許他們在想，他們用盡各種方法都沒能把霍玉錦“搞定”，而二少奶奶究竟是多有能耐才能有此等自信啊。
看到他們走了，霍玉錦就從裡屋出來了，他一眼就瞧見了向婉晴大弟大妹手裡拿著的玩具，接著只見他走到他們身邊，吞吞~吐吐地說道：“……一起……玩……”
而大弟大妹兩人此時對霍玉錦已經沒那麼害怕了，但他們還是齊齊看向向婉晴，向婉晴對他們說道：“你們兩個不要怕他，他其實很可愛的，好了，現在你們多了一個玩伴了，去和他一起玩吧。”
兩人便牽起霍玉錦的手走到院子裡一起玩起遊戲來。
院裡，霍玉錦和大弟大妹在那裡開心玩耍著，屋裡，向父又開始給向婉晴“賠罪”了。
“哎，晴兒，這……爹爹對不起你啊，是爹爹害了你，都怪我……”
“不，爹爹，您不要再這麼說了，我現在真的挺好的，我很知足……”“五年之約”就在嘴邊，可就是無法宣之於口，“實話告訴您吧爹爹，我現在正在請大夫給玉錦治病呢，大夫說了，他的病有可能治好的。”
“真的？”向父又是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啊，實際上，他進步很快的，他已經比我剛來時好了一些了，而且，我有信心，一定能夠讓他康復的。”向婉晴的眼睛裡充滿希望的光芒。
“好，好，那就好，爹爹支、持你，爹爹支、持你啊……”向父老淚縱~橫，但看著女兒堅定和眼神和神采奕奕的模樣，他便也在心裡安慰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大廳裡，霍玉覺和老夫人陪著生意場上的一些朋友喝酒應酬，他們的酒桌離寧錦繡那桌有一定距離，卻見霍玉覺的眼神總會時不時地看向寧錦繡那邊。
老夫人以為霍玉覺是在看蘇文珠，心裡甚是安慰，那邊，寧錦繡也注意到了霍玉覺的神情，更是大喜，她看看霍玉覺，再看看蘇文珠，不禁又得意起來，剛剛因向婉晴懟她而帶來的怒氣和心裡的不平衡瞬間又消失掉大半。
她在想自己的努力這麼快就收到了成效，眼看就要勝利在望了，便對蘇文珠更加熱心且貼心起來，不斷給她夾菜、盛湯。
看來以後也只有依靠表妹來使自己重振在霍家的威風了，所以，必須把她哄好了，好讓她能為自己所用，並給自己爭口氣。
寧錦繡和老夫人都以為計劃正在如自己預期中進展，卻殊不知，她們兩人都猜錯了。
因為霍玉覺雖確實是在頻頻朝某個方向看去，他的目光也真的是在搜尋某個人的身影，但是，那個人卻並不是蘇文珠，而是——向婉晴。
這一點，或許連霍玉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他在想，他明明剛剛還看到向婉晴和她的父親以及弟弟妹妹坐在那邊吃飯聊天的，怎麼眨眼間功夫，自己只是陪客人喝了杯酒、說了兩句話的瞬間，她就不見了，連同她孃家人一起。
他心裡疑惑：她這麼快就吃好了？那她又去了哪裡？是回房了嗎？還有，她有沒有被同桌的寧錦繡欺負？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因而才匆匆離開的……這一切怎麼自己竟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其實，雖然中間隔了兩張桌子，距離並不算太近，但剛剛向婉晴和寧錦繡之間那種劍拔怒張的緊張氣氛霍玉覺是有觀察到的，也許是因為擔心所以才變得細心，他一直都在留意她們那邊的動靜。
這時，霍玉覺心裡突然就有點不踏實，以致他再也坐不住了，他低聲對老夫人說：“媽，我出去一下。”便離席向外走去。
而老夫人只以為霍玉覺是嫌大廳人多，想出去創造一個和蘇文珠近距離接觸和相處的機會呢，便是欣然點頭，同時，她飛快地看向寧錦繡，並對她眼神示意。
而“接收”到老夫人“訊號”的寧錦繡，自然更是欣喜到不行，她會意地對老夫人眨了下眼睛，然後便轉頭對蘇文珠說道：“文珠呀，我吃得太飽了，你能陪我出去走走溜溜食兒嗎？”
蘇文珠便起身，攙著寧錦繡一起走了出去。
一走出大廳，寧錦繡就四處張望，可她沒想到的是，早已看不到霍玉覺的人影了。
而她更沒想到的，這一時刻，霍玉覺已經站在了二房進院的大門前。
隔著那半開的院門，他在一臉認真地看著霍玉錦和向婉晴的弟弟妹妹歡樂玩耍的場景……
霍玉錦那麼高的個子，那樣魁梧的身材，卻完完全全就跟小孩子一樣，或者說比小孩子還更加孩子氣，他和向婉晴的弟弟妹妹三個人一起在跳皮筋，嘴裡還唱著口訣，玩地不亦樂乎。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他們開心地玩著，霍玉覺就開心地看著，可看著看著，他的眼角竟慢慢溼~潤了，他的眸子裡現出了晶瑩，接著他的嘴角開始輕微抽、動，可他的整張臉卻都在笑……
感激、寬慰和欣喜齊齊從他心間湧現出來，同時，還有那一絲絲髮自他內心的無法言說的心疼和……憐惜。
霍玉覺轉身，一路狂跑，來到馬廄，接著，他騎上一匹駿馬就向外飛奔而去。
大約兩個小時後，他出現在了縣城最大的書店，他翻遍所有書架，找到當前最新版的《紅樓夢》，付錢把它買了下來。
二房院裡，送走父親和弟弟妹妹後，向婉晴獨自待在房間裡，習慣性的，她又拿起一本醫書來讀。
也許是因為中午吃飯時那幾杯甜酒的緣故，她竟感到有些頭疼。
罷了，說好休息一天的，還是好好休息吧，該休息時休息好了，到該學習時才能有更加充沛的精力去學習。
向婉晴放下醫書，走出院子。
此時夜幕已逐漸落下，西方的天上懸掛著一彎淡淡的娥眉月，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星子，整個人間似乎都要陷入一片黑暗中。
不過，很快地，霍宅就又亮堂了起來，因為過節，霍家大宅裡到處都懸掛起了大紅燈籠，此時，傭人們把燈籠一一點亮，整個宅院就都籠罩在了一片朦朧的昏黃的燭光中。
向婉晴穿過庭院，來到花園子裡。
到這裡後她才發現，今晚的花園異常安靜，除了偶爾的幾聲蟬鳴或蛙叫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聲音，向婉晴環顧四周，原來附近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的。
而到這時，她突然想起今天晚上鎮上原是有放花燈等節目的，所以，很多主僕應該都相約一起去看花燈了吧。
向婉晴不禁暗笑自己最近真的是忙暈了，竟連這些本地的習俗都忘記了。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今晚這偌大的花園子就屬於自己了吧？那自己何不好好享受這獨有的空間？她忍不住又是一聲苦笑。
此時一陣風吹過，花園裡的花枝藤蔓都隨風顫動搖曳起來，瞬間，濃濃的花香氣息便盪漾飄逸在了花園的每一個角落，向婉晴感覺自己的整個身心都要被融化了。
“真是一個馥郁芬芳的夜晚啊！”她忍不住感嘆道。
不自覺間她便更加放鬆起來，她哼著小曲兒，漫步在花間，腳步也變得輕快，時而還會旋轉幾圈兒，舞動下衣袖，折幾個花枝，放在鼻子下猛嗅一口再扔掉……
她要盡情地享受這夜晚，這盛夏的晚風、迷人的花香、涼爽舒適的空氣……
過了一會兒，她腦子裡突然映現出一句古詩，便一字一句地誦唸出來：“……暗香浮動月黃昏。”
“真是沒有什麼比這句更貼切了。”她自言自語著：“只是，它的上句是什麼來著？”
她凝起眉頭開始回想，但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這時，霍玉覺的聲音突然響起，把這首詩的上半部分都誦唸了出來，把向婉晴嚇了一大跳。
她迴轉身一看，只見在昏黃的燭光照射下，夏日的夜色晚風中，霍玉覺身穿一襲淺藍色長衫，竟然就站在她的身後。
“玉覺？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啊？你簡直嚇死我了！”向婉晴感到非常意外，她的手不斷拍著胸口順氣。
“對不起，二嫂，我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霍玉覺說道。
“什麼？來了有一會兒了？那你為何不說話啊？”向婉晴問。
“我……”霍玉覺的臉竟有些微微泛紅。
原來他在縣城的書店買完書後，就騎馬原路向回返，喜樂鎮與縣城相距甚遠，這一去一回就用去多半天的時間，等他回到霍宅時，天都已經黑透了。
雖然已經很累了，但他仍舊連飯都沒顧上吃，就拿著剛買到的《紅樓夢》去二房找向婉晴了，他想讓他開心，想給她個驚喜。
卻不料向婉晴並沒在自己房裡，小雀說她出去散步了，他想著她能去哪裡散步，必定是在花園子裡，便又直奔這裡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