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女巫與死鬼父親
“咩！”
喜洋洋又叫了一聲，前蹄抬起，猛地向下一踏。
“咔嚓！”
凍得僵硬的牛頭人屍體當場被它踩得粉碎。
得益於它隱匿技能的升級，四濺的殘肉與汙泥竟沒有沾到它身上半點，仍舊乾淨得像剛洗過一樣。
緊接著，它又低下頭，用蹄子在一攤血泥裡不停刨動。
半晌，從泥漿深處撥開了一塊圓潤的物體。
貢多立刻蹲下，從喜洋洋刨出的泥裡撿起那塊東西，胡亂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忙不迭地遞給安瀾。
安瀾接過，藉著月光端詳起來。
橢圓形，約拳頭大小，表面堅硬光潔，沒有花紋，也沒有任何魔力損壞的痕跡。
“這是……？”
“咩！咩咩！”
喜洋洋連叫幾聲，尾巴都搖得飛快。
“你是說，這是一枚活著的蛋？”
“咩！”
確認的叫聲格外響亮。
安瀾的神色頓時活絡起來。
如果是蛋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著能孵化？
孵化之後，如果由自己親手飼養。
一旦養到成熟期，就能繫結進化樹開啟進化。
那相當於憑空多出一個新的幫手，甚至未來有可能成為戰力？
想到這裡，安瀾的心跳不自覺快了半拍。
不過關於進化樹的規則，他現在也只是摸到皮毛。
唯一確定的是有一個先決條件！
那就是必須是自己親手飼養的生物，才能被進化樹識別繫結。
這是他兩天前親自實驗得出的。
他從隨軍商人那裡買了一隻成年母雞，嘗試繫結，結果進化樹直接無反應。
系統只給出一句冷冰冰的提示：飼養度：0%。
安瀾將那枚來歷不明的蛋收進懷裡，重新領著貢多把戰場再走了一遍。
事實上，真正值錢的東西在下午就被清理得七七八八了。
盔甲、武器、勳章、獸族材料……能賣錢的、能回收的，全都被大軍的後勤人員提前收走。
等他們這個時辰再來，地上除了翻攪的亂七八糟的肉泥和屍體殘骸之外，幾乎已經沒有什麼能入眼的物什。
轉了一整圈，除了這顆蛋，連根像樣的毛都沒撿到。
“這些人也真夠‘勤快’的，連骨頭縫都搜刮得一乾二淨。”
安瀾無奈地搖頭。
貢多撓撓頭，苦笑道：“沒錯，聽說至少清掃了三遍，我們算是來晚了。”
“嗯，不過還能撿到這顆蛋，也算沒白跑。”
安瀾拍了拍貢多的肩，示意返程。
此時，營地中央已經燃起一堆又一堆巨大的篝火。
那是勝利的篝火。
騎士們、侍從們、奴僕們紛紛圍著火堆歡呼。
並不是因為得了滿意的賞賜，而是因為他們從這場戰役裡活著走了出來。
活著，就值得慶祝。
“一起慶賀吧！這是勝利之夜！”
一位督軍騎士高舉酒杯，聲音嘹亮。
“我們擊退了獸族支系中的蠻族牛頭人！這種只懂蠻力的雜碎小夥子們，讓我們為勝利歡呼！”
“喔喔喔喔！”
歡呼聲頃刻間炸開，像是掀起了巨浪一般湧動。
安瀾拍了拍它的脖頸。
“去吧，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
喜洋洋“咩”了一聲，身影融進了夜色。
安瀾這才轉身，走進人群。
篝火映亮了他的臉，也映出了人們的笑。
作為新晉騎士，自然吸引來了不少騎士主動打招呼。
有些是真心結交，有些只是場面禮節，但無論來源如何，這份“騎士圈”的認可禮節，是少不了的。
那一瞬間，安瀾竟有一種奇妙的恍惚感。
彷彿自己又回到了地球的大夏。
那個每逢節日都要推杯換盞、到處敬酒應酬的場合。
此刻在異世界的篝火旁重新浮現。
世界不同，人性卻是相通的。
一圈寒暄結束後，瓦羅蘭特騎士端著兩杯深紅的葡萄酒，緩步走向安瀾。
他遞過一杯，笑意含在眼角。
“這把佩劍真的很漂亮，尤其掛在你身上的時候。”
“多謝瓦羅蘭特騎士的讚美。”
“不，”他輕搖酒杯，“我很少說這種話，這句是發自肺腑的。”
“那我就更該謝謝您了。”
兩人將酒杯輕輕碰在一起，紅酒的光澤在火焰映照下微微盪漾。
安瀾抿了一口，酒液順喉而下，帶著些許乾澀與辛辣，卻又在回味中浮現出淡淡的甜香。
“酒不錯。”他由衷地感嘆。
“當然不錯。”瓦羅蘭特騎士也淺飲一口，目光望向火堆，語氣悠然：
“這酒叫紅悉葡萄酒，原產南大陸，經由迪西海港運來，千金難求。”
他停頓片刻，又忽然轉過頭，低聲問道：
“你知道……你父親的事嗎？”
“我父親的事？”
安瀾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注意到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腰間的佩劍上，他才意識到在這些人眼中，自己確實有個“死鬼騎士父親”。
“時間可過的真快啊。”瓦羅蘭特神情微黯，語氣中帶著幾分懷念：“當年墨菲可是所有新晉騎士中最耀眼的一個。”
安瀾順勢露出一絲苦笑，故作傷感道：
“可惜……父親死在了出征的戰場上。”
“那只是對外的說法。”
瓦羅蘭特壓低聲音，神情意味深長。
“你父親的死，另有隱情。其實我、他，還有卡納當年是至交。”
“您……也認識他？”
“當然。”瓦羅蘭特點頭，語氣柔和下來。
“既然你是墨菲的孩子……如果你不介意，以後私下裡可以喊我瓦羅蘭特叔叔。”
安瀾微微躬身，恭敬地回應：“是，瓦羅蘭特叔叔。”
“很好。作為叔叔，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切記這件事情不要對外人提及。”
“什麼事？”
“墨菲騎士並不是死在戰場上，他死在自己的采邑裡，一個女巫的身上。”
“女巫，巫師？”
“沒錯。”
安瀾心底一緊，他知道這是一片充滿各種奇幻元素的世界，有會魔法的女巫不稀奇。
“子爵不是賞給你父親的采邑了嗎？雖然要一年後才能正式繼承，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塊領地屬於你。”
瓦羅蘭特說到這，語調略微壓低，“或許你凱旋後，就該回去看看。”
“我不用直接跟隨霍爾子爵回新德里城？”安瀾疑惑道。
“當然不用。”
瓦羅蘭特笑了笑道：
“新德里城距離這裡極遠，按慣例，你必須先回原采邑準備路途物資，再前往新德里城報到，只要在一個月內抵達任命即可。”
“原來如此。”
安瀾點頭，神情恍然。
“再偷偷告訴你一件事，自從墨菲死後，那片采邑已換過三任主人，他們的遺產與物資……可能都還留在采邑中的某個角落。”
他拍了拍安瀾的肩膀，語氣意味深長：
“等你繼承時，仔細翻找一下，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說完，瓦羅蘭特一口飲盡酒杯中最後的紅酒。
篝火在他身後跳躍，他揮了揮手：
“走吧，孩子，今晚是勝利之夜，好好享受。”
安瀾抿唇一笑，舉杯回應：
“是，瓦羅蘭特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