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遲來的證言
酒店一樓的咖啡廳環境清幽，這個時間點客人不多。
柔和的燈光，低迴的背景音樂，空氣中瀰漫著咖啡豆的醇香。
陸澤選了一個靠角落的卡座，點了一杯冰水。
他提前了十分鐘到達。
七點整，一個穿著米色風衣、戴著口罩和帽子的女人出現在咖啡廳門口，有些緊張地張望了一下。
看到陸澤，她快步走了過來，腳步略顯倉促。
“陸澤。”
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清秀但帶著明顯憔悴和緊張的臉。正是周薇。
“坐。”
陸澤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周薇侷促地坐下，雙手緊緊抓著膝上的包帶，指節泛白。
服務員過來，她慌亂地點了一杯美式咖啡。
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背景音樂在流淌。
“謝謝你……願意見我。”
周薇率先打破沉默，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只是想了解當時的情況。”
陸澤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情緒。
周薇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
“當年……當年那個騷擾我的副校長，姓王。他暗示過我很多次，我……我一直躲著他。直到那次，他在辦公室裡……動手動腳，正好被你撞見。”
她低下頭，不敢看陸澤的眼睛。
“你當時站出來替我說話，我很感激，真的。但是……但是後來，沈芸找到了我。”
提到這個名字，周薇的聲音變得更加艱澀。
“沈芸？”
陸澤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目光銳利地看著她。
“對，沈芸。她家裡……很有背景。她一直不喜歡你，覺得你搶了她的風頭，覺得你……擋了她的路。”
周薇的聲音越來越低。
“她找到我，說可以幫我擺平王副校長，讓他以後不敢再騷擾我。但條件是……讓我反過來指證你，說你是因為追求我不成，才惡意誣陷王副校長。”
陸澤的眉頭微微蹙起。
這個動機，比他想象的更加……卑劣。
“她威脅你？”
“她說……如果我不照做，她有的是辦法讓我和我的家人在這個城市待不下去。她還說……王副校長那邊，她也能搞定，讓他閉嘴，統一口徑。”
周薇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我當時……真的太害怕了。我家裡條件不好，父母供我上學很不容易……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的聲音哽咽起來。
“所以，你就按照她說的做了？”
陸澤的聲音依舊平靜，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極淡的冷意。
周薇用力點頭，淚水終於滑落。
“我……我做了偽證。我說……說你是故意騷擾我，被王副校長制止後懷恨在心，才誣陷他……對不起……陸澤，真的對不起……”
她捂住臉，壓抑地哭泣起來。
陸澤沉默地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遞紙巾。
他只是安靜地等待著。
咖啡送了上來，服務員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又迅速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周薇的哭聲才漸漸平息。
她用紙巾胡亂地擦著臉，妝容有些花，顯得更加狼狽。
“後來呢？事情結束後，王副校長和沈芸，怎麼樣了？”
陸澤繼續問道。
“王副校長……沒過多久，好像因為別的事情被調離了教學崗位，具體我不太清楚。沈芸……她後來順利拿到了學校推薦的出國交流名額，再後來……聽說簽了很好的經紀公司，現在……現在好像發展得不錯。”
周薇的聲音帶著苦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憤。
陸澤端起面前的冰水，喝了一口。
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讓他更加清醒。
脈絡已經很清晰了。
一場因為嫉妒和排除異己而精心策劃的構陷。
他成了那個被犧牲的棋子。
“你後來……還有和沈芸聯絡嗎？”
陸澤問。
周薇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恐懼。
“沒有。事後她就當我不存在了。我……我也不敢再和她有任何牽扯。這件事……像一場噩夢。”
她抬起頭，充滿愧疚和懇求地看著陸澤。
“陸澤，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但我真的……我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裡。我知道我毀了你的前途……我……我願意彌補，只要我能做到的……”
“彌補？”
陸澤放下水杯，看著周薇。
“你打算怎麼彌補？”
周薇被他問得一怔，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錢？她自己也過得拮据。
前途？她更無力挽回。
“我……我可以公開道歉！我可以把真相說出來！”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說道。
“公開道歉？”
陸澤重複了一遍，語氣裡聽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
“現在嗎？在節目即將播出，我剛剛簽了新合同的時候？”
周薇愣住了，隨即明白了陸澤的顧慮。
現在公開真相，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將陸澤再次推到風口浪尖。對於剛剛起步的他來說，是福是禍，難以預料。
“那……那怎麼辦？”
周薇茫然無措。
陸澤看著窗外BJ的夜景，霓虹閃爍，車燈如織。
這個繁華的都市裡，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和骯髒的交易。
“證據。”
他收回目光，看向周薇。
“當年的事情，除了你的證詞，還有沒有其他證據？比如，沈芸聯絡你的記錄，或者……任何能證明她參與其中的東西？”
周薇努力回想，最終沮喪地搖了搖頭。
“當時……主要是當面談的。簡訊和電話都很少，而且過去這麼多年……”
她看著陸澤平靜無波的臉，心裡更加沒底。
“陸澤，你……你打算怎麼做？你會……告他們嗎？”
陸澤沒有直接回答。
告？
拿什麼告？
僅憑周薇時隔多年、充滿漏洞的一面之詞嗎？
對方是背景深厚的沈芸，和一個已經調離、不知所蹤的王副校長。
這無疑是以卵擊石。
“這件事，我知道了。”
陸澤站起身。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他拿出錢包，準備結賬。
“陸澤！”
周薇急忙叫住他，也站了起來，眼神裡充滿了不安。
“你……你不會……報復我吧？”
陸澤動作頓了一下，看向她，眼神裡沒有任何情緒。
“我不會。”
他平靜地說。
“做錯了事，承擔後果的是你自己。你的愧疚，你的不安，就是你這些年付出的代價。”
說完，他走向收銀臺，結了賬，沒有再看周薇一眼，徑直離開了咖啡廳。
周薇獨自站在原地，看著陸澤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渾身冰涼。
他那句“承擔後果的是你自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戳破了她最後一點僥倖。
原來，他不需要報復。
她早已被自己的愧疚，囚禁在了無期徒刑裡。
陸澤走出酒店，晚風吹在臉上，帶著一絲涼意。
他並沒有感到憤怒，也沒有覺得釋然。
只有一種沉甸甸的、名為“真相”的東西，壓在了心上。
沈芸。
這個名字，從模糊的記憶碎片，變成了一個清晰、具體，且帶著惡意的目標。
他知道，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結束。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需要力量，需要站穩腳跟。
需要在一個合適的時機，讓該付出代價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抬頭看了看BJ夜晚被燈光映成暗紅色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
路，還很長。
而他的腳步，比來時更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