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意向書與深夜來電
慶祝派對在午夜前散去。
浮華與喧囂如潮水般退去，留下寂靜的別墅和滿室清冷的月光。
陸澤回到房間，陳宇已經洗漱完準備休息了。
看到他回來，陳宇溫和地笑了笑。
“回來了？今晚挺熱鬧的。”
“嗯。”
陸澤應了一聲，將那個印著節目組logo的資料夾隨手扔在床頭櫃上。
那裡面是王磊導演讓助理送來的，《破浪之旅》的初步合同意向書和節目企劃案。
他還沒看。
也不想看。
至少現在不想。
陳宇看了看那個資料夾，又看了看陸澤沒什麼表情的臉，識趣地沒有多問，道了聲晚安便關了自己那邊的床頭燈。
房間陷入一半的黑暗。
陸澤走到窗邊，看著外面寂靜的花園和遠處依舊燈火通明的度假村主樓。
露臺上蘇雪晴的話，還在他耳邊迴響。
關門，還是開門？
他拿出自己的老人機——上島前被節目組保管，剛剛歸還，裡面只有一些家人和之前找工作存的幾個電話。
沒有未接來電，只有幾條垃圾簡訊。
他猶豫了一下，撥通了妹妹陸小雨的電話。
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邊傳來妹妹帶著睡意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喂……哥？你怎麼這麼晚打電話？節目錄完了？”
“嗯，剛結束。”
陸澤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有些低沉。
“小雨，你之前在VCR裡說的……周薇，你還知道些什麼？”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睡意似乎瞬間消散了。
“哥……你看到了？我……我不是故意要在節目裡說的，是節目組讓我給個驚喜，我一時激動就……”
陸小雨的聲音帶著懊惱和緊張。
“我知道，不怪你。”
陸澤打斷她。
“告訴我，你還知道什麼？”
陸小雨吸了吸鼻子，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我前幾天真的碰到周薇學姐了，她現在在一家小劇團做演員，過得好像不怎麼好。她認出我，主動叫住我的。”
“她說……她說當年那件事，她一直很愧疚。當時那個騷擾她的副校長，還有……還有當時班上另一個很有背景的女生，聯合起來逼她做了偽證。他們怕你風頭太盛，又仗義執言，以後會擋了他們的路。”
“那個副校長後來因為別的事被查了，已經下去了。但那個女生家裡……好像挺有勢力的，現在在圈子裡混得還不錯。周薇學姐說，她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真相，但又沒臉聯絡你……”
陸小雨的聲音帶著憤慨。
“哥，你根本就是被他們坑了！他們毀了你的人生！”
毀了嗎？
陸澤握著手機，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或許吧。
但他自己的人生，又何嘗不是自己選擇“放棄”才變成這樣的？
如果他當年再堅持一下，如果他沒有那麼輕易地就被打垮……
“哥？你還在聽嗎？”
陸小雨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回。
“嗯。”
“那你……打算怎麼辦？能不能借著這個節目，把真相說出來？現在有這麼多人看著……”
陸小雨急切地問。
“再說吧。”
陸澤沒有給出明確答案。
“很晚了，你早點睡。我這邊……可能還要幾天才能回去。”
“哦……好吧。哥，那你照顧好自己。不管你怎麼決定，我都支援你！”
結束通話電話，房間裡重新陷入寂靜。
只有陳宇平穩的呼吸聲。
陸澤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腿有些發麻，才走到床邊坐下。
目光落在那個白色的資料夾上。
像一塊燙手的山芋，又像一塊……敲門磚。
他最終還是伸手拿了過來，開啟。
裡面是十幾頁列印精美的檔案。
《破浪之旅》節目企劃及嘉賓合作意向書。
他粗略地翻看著。
節目定位：音樂創作與旅行挑戰結合的全新真人秀。
錄製週期：三個月。
錄製地點：國內多個城市及海外。
嘉賓構成：計劃從《心動地獄島》中遴選3-4位嘉賓，與其他領域藝人混搭。
酬勞：比他參加戀綜高出一大截，後面跟著一長串他需要仔細數才能確認位數的數字。
權利義務：條款繁多，包括配合宣傳、形象授權、保密協議等等。
最後是一頁簡單的意向確認函，簽名即表示有興趣進一步洽談。
陸澤的目光在那些優厚的條件和嚴苛的條款上掃過。
三個月的曝光。
可能的翻盤機會。
但也意味著，他將徹底暴露在公眾視野下，過去的一切都可能被扒出來，放大，審視。
包括那件他想要遺忘的往事。
他將資料夾合上，扔回床頭櫃。
心裡亂糟糟的。
他需要冷靜。
需要好好想一想。
他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來到別墅二樓的公共露臺。
夜已深，露臺上空無一人。
只有晚風和蟲鳴。
他靠在欄杆上，點燃了一支從宴會廳順來的香菸——他已經很久沒抽了，辛辣的煙霧吸入肺腑，帶來短暫的眩暈和……一種虛假的鎮定。
“睡不著？”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陸澤沒有回頭，將菸灰彈進旁邊的菸灰缸。
“嗯。”
蘇雪晴走到他身邊，她換上了一身絲質睡袍，外面披了件薄外套，長髮披散著，卸去了妝容的臉上帶著一絲倦意，卻更顯清麗。
她看了眼他指間的香菸，沒說什麼。
“在看合同？”
她問。
“隨便翻了翻。”
陸澤吐出一口煙霧。
“條件很誘人。”
蘇雪晴陳述事實。
“風險也不小。”
陸澤接話。
“嗯。”
蘇雪晴表示同意。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蘇雪晴忽然輕聲開口。
“我決定接受了。”
陸澤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他以為，以她的處境，會選擇迴歸“既定軌道”。
蘇雪晴迎著他的目光，夜色中，她的眼神堅定而清澈。
“就像你說的，我是個變數。既然已經偏離了軌道，不如……偏得更遠一點。”
她微微揚起下巴，露出一截優美的脖頸線條。
“至少，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裡，我可以完全為自己做一次選擇。”
她的選擇，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陸澤看著她，心裡某根弦被輕輕撥動。
為自己做一次選擇。
他呢？
他的人生，難道就要一直活在別人的錯誤和自己的逃避裡嗎？
“你呢？”
蘇雪晴看著他，再次問出了那個問題。
“想好了嗎？”
陸澤將菸頭摁滅。
白色的煙霧在夜色中最後掙扎了一下，徹底消散。
他看著遠處黑暗中起伏的山巒輪廓，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心裡那個搖擺不定的天平，似乎因為蘇雪晴的決定，因為妹妹的電話，因為這份擺在眼前的意向書……正在一點點地，向著某個方向傾斜。
他深吸了一口帶著花香的清涼空氣。
“也許……”
他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試著推開門看看，也不錯。”
至少，門後的風景，不會比門內更差了。
蘇雪晴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一個極淡，卻真實存在的笑容。
“歡迎加入，《破浪之旅》。”
她輕聲說，像是一個預言。
夜色溫柔。
兩個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年輕人，在露臺上達成了無聲的共識。
前方的路依然迷霧重重。
但至少，他們選擇了並肩，去闖一闖。
陸澤回到房間時，陳宇似乎已經睡熟了。
他拿起床頭櫃上的筆，在那份意向確認函的末尾，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輕響。
像是一個時代的結束。
也像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他將簽好字的檔案放回資料夾，關燈躺下。
黑暗中，他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心跳，比平時快了一些。
有些期待。
有些忐忑。
但更多的，是一種久違的……躍躍欲試。
地獄島結束了。
但陸澤的故事，似乎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