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塵埃落定？（4000字）
花鳥園中，一張無形的結界展開，將整個二爺庭院連帶門房內的所有人包裹在內。
肖光、楊言、盧金秋，還有那赤蛻玄君神像，及敬言堂外的趙季和一眾匠工，都隨著無形結界的展開而身形凝滯。
而後他們的皮膚開始裂開，從裂開的口子和七竅之中開始飛出一條條暗紅色的血液細線。
在庭院的門房，十名楊府的精銳部曲和一眾縣兵也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他們剛對視一眼，便衝出門外，然而卻很快發現空氣變得猶如泥潭一樣，阻滯著他們的動作。
一眾穿著蓑衣持著環首刀的兵士們動作越來越慢，隨後定格。
人群后邊，只有一個穿著縣兵衣服的漢子依舊能夠自由行動，他看著那些穿著蓑衣的同伴們一個個陷入停滯，伸手想要推醒他們，卻發現這些同伴的眼睛分明是能夠轉動的，而後他便從這些同伴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懼。
漢子順著所有人的視線看向了天上，而後嚇得癱坐在地。
只見密密麻麻地紅色血液細線在不遠處的庭院和那尊泥塑之中蜿蜒飛出，在空中游動撲來。
漢子想到了先前在趙季家裡出現的那些恐怖場景，那個姓賈的道士還有那個那幾個兵卒，都是被這一樣的紅色細線剝掉了皮肉。
恐懼瞬間充斥著大腦，他慌忙起身往外逃離，然而卻在門口撞上了一堵透明的牆。
牆外，楊府的小廝人來人往，卻好像根本沒有人能夠看到這邊的景象一般。
“有鬼啊！救命啊！”
漢子張口呼喊，然而卻根本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一切是如此的邪異，甚至比當時趙季家裡發生的更加恐怖。
呼喊、摔砸，漢子用力地拍打那堵透明的牆體，然而另外一邊的人卻一點都沒有被吸引，甚至有小廝看過來卻也彷彿什麼都沒看到一般，只是瞥了一眼就離開。
漢子扭身，看了看那些已經飛過來的紅色血液細線，那些細線鑽進了一個個部曲和縣兵的蓑衣之內，撥開一張張油紙，從縫隙內鑽了進去。
而後那些被選中的人身上便開始蠕動，蓑衣和油紙都開始脫落，露出全身的皮膚。
漢子猜到了下一幕會發生的事情，他惶恐地找了個角落躲了起來檢視，心中祈禱這些紅色血液細線像在趙季家裡一樣忽略自己。
那些紅色血液細線就這麼一根根選中那些部曲和縣兵，而後蠕動著剝開了他們身上的皮肉。
一具具猩紅的無皮肉身裸露出來，一張張完整的人皮被剝離往前跨出。
那些紅色血液細線一邊修補著將人皮縫補完整，另外一些則蠕動進那無皮的肉身之中。
那些鮮紅的筋膜、肌理在紅色血液細線的填充下開始跳動，而後一具具鮮紅的無皮肉身開始動了起來。
這些肉身行動雖然有些僵硬，卻一步一步整齊劃一地向著場中的那尊丈許高的道人泥塑走去。
在漢子驚恐的目光中，那些鮮活的軀體上開始蠕動，筋膜、肌理、血管，都化成了紅色的細線，一絲又一絲地飛向泥塑，為道人身上的道袍鏽上鬼紋。
一根又一根的白骨也被紅色血液細線穿透、侵蝕，而後消失殆盡，通通化為一根又一根的白線鑲在道人道袍之上。
漢子看著那些密密麻麻地紅線回去，也算是確認了自己並不會被盯上的特性。
他的心中湧現了一個突然的猜測，當初墓中的玉冊，也許就在裡邊。
漢子也不知怎地突然來了勇氣，遠離著那不斷地變得愈加栩栩如生的道人泥塑，往先前那些大人物去的花鳥園摸過去。
而後他便看到了更加讓他疑惑的一幕。
花鳥園中，幾隻倀鬼展開著人皮，紅色的血液細線往上游動，方才帶他進府的那個賊曹張松此刻已經剝離了全身的人皮走出，背部正在紅色血液細線下被縫補完整。
而那剝離出來的鮮紅肉身，也在被另外幾隻倀鬼身上飛出的細線吞噬。
漢子細細看去，甚至在角落裡看到了趙季。
趙季也展開著人皮探出紅色細線在吞噬著其他的僕人丫鬟。
漢子在這猶如煉獄的場景中，最終找到了一切厲鬼力量的來源——那方玉冊。
玉冊正被一個身穿蓑衣面帶斗笠的人拿著觀看，而在他臉上，赫然戴著一張花紋奇怪的面具。
他記得這張面具，在他跟著進楊府之前，是掛在另一個少年腰間的。
想到這裡，漢子這才意識到場間還有另外的兩個怪異身影。
一個是那個少年，此刻也是一張完整的人皮站在一側，紅色血液細線正在縫補他背後的人皮。
而在旁邊，還有另外一個與他身型一模一樣的少年，站立在原地，沒有任何動靜。
漢子看著場中的一張張人皮、一團團紅色血液細線，還有那一個個身影，心中湧現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些人，興許是內訌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靈感，興許是因為那個身影看著玉冊卻根本不受影響。
如果那個身影跟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也許就是他臉上的那個奇怪面具了。
他還記得早上賈道長和那幾個兵士看到他寫的玉冊內容後失控的局面，而這個人，直接看著源頭的玉冊，卻根本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漢子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要去搶奪了那個面具，再想辦法把那玉冊搶走。
那個玉冊絕對是一切災禍的來源，這種不祥的東西，就該毀掉或者掩埋！
漢子不知道哪裡爆發的勇氣，趁著那個身影專注地在檢視玉冊，從一旁悄悄地繞了過去。
另一側，趙材看著玉冊上的內容，終於明白了城中鬼疫事件的所有因果。
這方玉冊記載的是無上力量的接引方法。
他來自大明，乃是一名錦衣衛百戶，雖然他還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但是他的警惕讓他在當時的第一時間便融入了身份。
既然來到了這個年代，終歸是要想辦法獲取力量的，他原本計劃是想辦法獲取權力，可是這身老舊的皮囊一點也不頂用，他只能蟄伏，沒想到這天亮之後便找到了機會。
根據前身的記憶，他知道倀鬼會被認知扭曲，將那無皮肉屍看成是山豬肉，所以當時他在看到山豬肉的時候，頓時便明白了那是一種官府的測驗篩查。
於是他猜測出了那是無皮肉屍，又根據山豬肉的部位，猜出了屍體的部位。
還好，當時矇混過關。
至於那癢病什麼的，他當然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一切。
只不過當下他卻又一次犯了難。
他是戴著這張奇怪面具才能檢視的玉冊，而那少年，在被他摘下面具之後，就被厲鬼的力量剝了皮。
可是根據那玉冊中所說，想要獲得力量，就需要接受赤蛻玄君的意志。
身上的一個個剖開胸腔的人皮讓他眼神中滿是凝重，他可不想成為這樣的怪東西。
於是該如何獲取力量，便成了一大困惑。
他重新在玉冊之中尋找，而後，他便找到了一個新的方法。
人皮倀鬼身上人皮的層數代表著接引赤蛻玄君的容器等級，終極的容器，乃是滿四十九層。
四十九層恰好是人皮將整個人體全部填滿的層數，能夠組成一個實體的全部由人皮充斥的倀鬼。
只需要將自己身上的這張帶著自己意識的人皮剝下，穿在一個即將被人皮填滿的四十八層的容器之上，那自己便將成為一個終極容器。
至於什麼神降，誰知道神降之後自己還會不會是自己？
這些一個個敞開胸膛的人皮倀鬼，連半點人樣都沒有了，他可不信這玉冊上的那些妄言。
然而就在他在計劃下一步要做什麼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後邊伸了過來，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將他臉上面具摘下，同時手上的玉冊也被拽住。
趙材連忙用力抓住玉冊，這才沒被拽走，他猛地扭身，看向了這個突然出現的人。
那是一個面色鬼祟的縣兵，在摘下面具的第一時間便戴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趙材一把將玉冊拽回，同時一腳踹出將那漢子踹倒。
那漢子見沒有得手，不知道哪裡生出的勇氣也頓時蔫兒了下去，慌忙逃離。
趙材拔出腰間的環首刀，便要向著漢子追砍。
卻沒想到身體突然凝滯，腦海中也有一個不知名的囈語響起。
趙材只感覺自己的思維越來越慢，越來越亂，而後呆立在原地。
而在他前邊，漢子原本便惶恐不已，一口氣奔逃出去十來步，驚恐地回看，這才看見已經呆在原地的對方。
只見那人一手拿著玉冊，一手握著環首刀，身上的蓑衣和油紙都在蠕動，而後脫落。
漢子有些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隨即想到了臉上的面具，霎時間明白過來。
那人在被他摘掉了面具之後便不能對抗玉冊上的厲鬼力量，於是中了招。
場面也果真如他所料，那人蓑衣和油紙脫落，現出了一張衰老的臉龐，還有枯瘦的身體。
在那枯瘦身體上，一根根紅色的血液細線將皮膚剝開一道道切口，這些紅色的血液細線不停蠕動，將那張衰老的人皮從肉身上剝離。
原本握在那老人手上的玉冊也就此落在地上。
漢子看著那詭異的剝皮場景，又看了看地上的玉冊，在思索要不要上去拿走。
按照其他那些部曲和縣兵，包括早上賈道長他們遇害時候的情況，那些紅線應當是不會攻擊他的。
但是看著那在枯瘦身影和玉冊旁邊遊離的一根根紅色血液細線，他又有些畏懼。
猶豫再三，他想到了臉上的面具，最終鼓起勇氣走了上去，努力地避開那些紅色血液細線，將玉冊撿起。
然而在他拿起玉冊之後剛起身打算跑走，赫然看到幾道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為首的是一名穿著錦衣的消瘦男子，滿眼漠然和疏離。
而後是一名中年男子、虎爺和趙季，還有原先領他進來的那個賊曹張松！
這些倀鬼就這麼盯著漢子，似是有些不解，就這麼看著他，似乎在窺探他到底是什麼。
他們反覆打量著漢子，又看著他手中的玉冊，眼神中閃過一些疑惑。
漢子也看著這幾個的衣服，也頓時想起剛才玉冊附近那些胸腔大開的人皮倀鬼。
他呆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而後他便看到了那幾人七竅之中開始鑽出一根根紅色的血液細線，這些細線在空中蜿蜒，逐漸地向著他探了過來。
漢子看著這一幕內心無比驚恐，他頓時將玉冊像是火炭一樣扔了出去，而後奔逃。
然而整個院落都被鬼打牆的結界籠罩，他跑到了那透明的牆邊瘋狂地拍擊，卻也根本打不破。
他有些惶恐地回頭檢視，隨後略微鬆了口氣，那幾人並沒有追他，而是被玉冊吸引。
為首的那名穿著錦袍的消瘦男子此刻正拿著玉冊，而後放在了旁邊人遞上的精美漆奩之內。
漢子看著這一幕，慌忙地找了個角落藏起，而後秘密觀察。
一行人也沒有來尋找他，於是他也鬆了口氣。
他就這麼躲在角落，看著那些人收起了玉冊，而後又收攏了那些已經化作倀鬼的部曲和縣兵，而後帶著他們一併走到了透明的那堵牆邊，最終絲毫不受影響地邁了出去。
漢子躲在暗處久久不敢動彈，一切彷彿恢復了正常，沒有人知道和理會他這個藏起來的沒有名字的人。
在許久之後，他終於鼓起勇氣走了出去。
卻沒想到，在他剛走到庭院門口的時候，被人從後邊按住了肩膀。
漢子驀然一驚，對方走路彷彿根本沒有什麼動靜，他有些顫抖，卻根本不敢回頭。
隨後後邊的人動了，那人伸手摘下了他臉上的面具。
而後漢子便看到了那人戴著面具走到了他的面前。
漢子這才發現那面具上邊已經滿是裂紋，似乎隨時要支離破碎。
“面具怎麼在你手上？玉冊去了哪裡？你又是誰？”
漢子看著這人的身影，這才意識到，對方貌似是面具最初的主人：陳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