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家的局，羞辱的臺
京都，皇城東廣場。
這是大寧王朝的心臟地帶，平日裡戒備森嚴，今日卻對萬民開放。人潮如蟻，從四面八方湧來，匯聚成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海洋。喧囂、熱望與躁動不安的靈氣混雜在一起，衝上雲霄。
無數宗門的旗幡迎風招展，如一片色彩斑斕的森林。
“青陽門招收火屬性弟子，靈根六品以上，丹藥管夠！”
“鐵掌幫收徒！體修的聖地，來了就是兄弟！”
叫賣聲、吆喝聲、法寶碰撞的嗡鳴聲此起彼伏。
廣場最中心，最耀眼的位置，一座由白玉靈石鋪就的高臺拔地而起，仙霧繚繞，瑞氣千條。高臺之上，一面繡著金色巨劍的巨大旗幡獵獵作響，無形的劍意擴散開來，讓周遭百米內的空氣都變得鋒利起來。
天劍宗！
高臺之上，天劍宗的長老們身著統一的雲紋劍袍，負手而立，神情倨傲。他們腳下的每一塊地磚，都是價值不菲的下品靈石，奢靡之氣撲面而來。臺前，前來測試的散修排成了數條長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敬畏與渴望。
“轟隆隆——”
大地微微震動，一陣整齊劃一的鐵甲摩擦聲由遠及近。
人群自動向兩側分開一條道路。
一隊身著玄鐵重甲、氣息彪悍的騎兵緩緩駛入廣場。他們坐下的不是凡馬，而是披著鱗甲、頭生獨角的異獸“踏雲犀”。每一名騎士的修為，竟然都在練氣後期！
這是兵馬大元帥王家的親衛，王牌中的王牌——玄甲軍！
為首的一名將領，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全場，威嚴的聲音響徹四方：“奉大元帥令！巡查散修大會秩序！閒雜人等，各歸其位！”
強大的威壓讓整個廣場瞬間安靜了許多。無數散修低下頭，不敢直視其鋒芒。玄甲軍繞場一週，最終在天劍宗的高臺前停下。那為首的將領翻身下馬，對著臺上的一名天劍宗長老恭敬抱拳：“李長老，家主命我等在此聽候差遣。”
天劍宗李長老撫須微笑，微微頷首，盡顯高人風範。“有勞了。”
這一幕，無疑是向全京都宣告——天劍宗，由王家罩著！
廣場的榮光與喧囂，似乎都匯聚在了那片中心之地。
而此刻，鏡頭的另一端，廣場西北角。
這裡毗鄰公共茅廁，一股混合著穢物與黴味的濃郁氣流，正隨著微風堅定不移地飄來。地上汙水橫流，垃圾遍地，蒼蠅嗡嗡亂飛。
仙緣宗的展臺，就被“安排”在了這裡。
一張最普通的木桌，兩把掉了漆的椅子。
這就是全部。
蘇清月、林小七、藥不然三人站在陳凡身後，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尤其是林小七，握著劍柄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冰冷的劍意不受控制地溢散，凍結了腳下一片小小的水窪。
過往的散修無不掩鼻繞行，投來的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笑與鄙夷。
“快看，那就是傳說中的仙緣宗？我還以為多大氣派呢。”
“噗，建在茅廁旁邊，這是招徒還是招蛆？”
“噓，小聲點，聽說宗主就是那個被江家趕出來的廢物贅婿，咱們別沾上晦氣。”
這些議論聲不大，卻字字清晰，如同一根根鋼針，紮在蘇清月三人的心頭。她們何曾受過這等羞辱？宗門內五倍的靈氣，神話般的悟道書樓，用之不竭的極品丹藥……這一切與眼前這骯髒的角落形成了無比荒誕的對比。
就在這時，之前領路的那名王家執事，帶著兩個家丁，耀武揚威地“巡視”了過來。他故意在仙緣宗的展臺前停下，捏著鼻子，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大聲說道：
“哎呀，陳宗主，這個位置還滿意嗎？”
他指了指周圍，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這可是我特意為您挑選的風水寶地。您看，多安靜，多清淨，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您清修。我們王家辦事，就是這麼貼心！”
“噗嗤——”周圍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地將“羞辱”二字寫在了臉上。
蘇清月上前一步，周身靈氣湧動，眼神冰冷如刀：“你……”
然而，她的話沒能說出口。
一隻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陳凡。
他自始至終都坐在那把破舊的椅子上，雙眼緊閉，面色平靜無波，彷彿外界的一切嘈雜與他無關。他就像一個睡著了的普通人，連呼吸都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
“師尊……”蘇清月回頭，看到陳凡只是微微搖頭。
那名王家執事見狀，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他以為陳凡是怕了，是認慫了。
“既然陳宗主沒意見，那我就不打擾了。”他哈哈一笑，轉身對周圍看熱鬧的人群揮了揮手，“都散了都散了，別影響陳宗主在這裡‘感悟天地’！”
說完，他帶著家丁，在一片鬨笑聲中揚長而去。
屈辱！
巨大的屈辱感像潮水一樣淹沒了三名弟子。她們的胸口劇烈起伏，恨不得立刻拔劍，將那些嘲笑的嘴臉撕碎。可師尊不發話，她們只能死死忍耐。
就在此時，廣場中心的天劍宗方向，猛然爆發出一陣震天的歡呼！
“四品！是四品中等靈根！”
“天啊，又一個天才！天劍宗今天真是要發啊！”
只見天劍宗的高臺上，一道明亮的青色光柱衝起數米高。一名身材挺拔的少年，正滿臉激動地站在測試水晶球前。
臺上的李長老放聲大笑，親自走上前，拍著那少年的肩膀，高聲宣佈：“此子心性、根骨俱佳，老夫做主，破格收入內門！賜下品法器一柄，築基丹一枚！”
譁！
全場沸騰！
築基丹！那可是無數練氣巔峰修士夢寐以求的至寶！天劍宗一出手就是如此重賞，徹底點燃了所有散修的瘋狂。
高臺之上，李長老享受著萬眾矚目的榮光，心情暢快到了極點。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越過黑壓壓的人群，投向了那個臭氣熏天的西北角。
他看到了那個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身影。
李長老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轉過頭，對自己剛剛收入門下的天才弟子說道：“徒兒，看清楚了。我們天劍宗，這才是真正的仙家宗門。至於某些角落裡裝神弄鬼的……不過是些跳樑小醜，是騙子罷了。你要記住，日後行走修真界，要擦亮眼睛，莫要自降身份，與這類人同流合汙。”
那天才少年聞言，恭敬地躬身應是，隨即也順著師父的目光看去，眼中同樣流露出鄙夷與不屑。
整個廣場，似乎都成了天劍宗的舞臺，成了王家立威的背景板。而仙緣宗，就是那塊最黑、最臭、最可笑的墊腳石。
就在這嘲諷與歡呼的交響樂達到頂峰的時刻。
那個一直閉目養神，彷彿與世隔絕的陳凡，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眸深邃如古井，沒有任何波瀾。
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越過數百米的距離，精準地落在了天劍宗那座高大、華麗、被仙氣與榮光籠罩的展臺上。
那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嫉妒，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只有一片純粹的，死寂般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