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迷路的西涼軍,三面間諜董昭【合章 】
且說那日在王凌的善意提醒,以及賈詡派賈福私下前來傳訊後,礙於對方有李優的手書,對比一番字跡確認是本人,李榷就不敢再嚷嚷去和皇甫嵩一較高下了,只能按納住內心焦躁,坐在營中嘀咕,本想和幾個巫祝互訴衷腸,結果翻遍整個營地都沒看見人影。
沒了辦法的李榷就開始搗亂,郭汜三人也是被他折騰地夠嗆,最後只好一致拍板去打匈奴,就此踏上了遠走塞外的不歸路。
四人也是路痴,加上導向還是個逃難到關中的荊州人,走錯路再正常不過了。
好在幾人還知道來時的路線,沒有忘記西南方向是雍涼地域,但也正是如此,導致一路直接跨過了朔方郡,和金赫丹部擦肩而過,深入塞北,而且方向還是燕然山一帶,算是侵入匈奴腹地了。
再往東北行軍,就能殺到單于王庭,順便還能在狼居胥山溜達一圈。
話說此刻的單于王庭還真沒有多少兵力把守,大多都是北匈奴的老弱婦孺,青壯勞動力全部被呼延儲帶到西域那邊征服諸國了,比如如今車師國,烏孫等等都被攻破國都,臣民盡皆歸附於北匈奴。
而西涼軍此時的進軍路線,幾乎就是完美復刻了北匈奴主力南下的原路。
“阿多,我怎麼覺得我們好像走錯路了?”
眼看面前的地貌變得越來越陌生,李榷不禁產生疑惑,這裡到處都是飛沙戈壁,雖說印象中幷州確實是鳥不拉屎的地方,但這是不是過於誇張了。
“應該不會吧,昨天我們不是還拔掉了兩個鮮卑人的據點嘛。”
郭汜心裡也是暗暗打鼓,但仔細一想那個導向還是自己招來的,這要是承認走錯路,他大機率得負一半責任,於是便嘴硬道。
匈奴和鮮卑聯合進攻,那麼有鮮卑的地方就一定有匈奴。
說話之際,郭汜已經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藉口。
“我們肯定是走錯路了。”樊稠氣勢洶洶地闖入帳中,頗為無奈地看向郭汜,一句話打碎對方所有的幻想:“我今早和老張去找人的時候,人已經逃了,大概是趁著昨夜我們喝的酩酊大醉之時溜的。”
此話既出,郭汜的臉上一陣青白,尷尬到不知該說些什麼。
同樣李榷的脾氣更大,直接拍案而起,拿著劍就要去追殺。
“沒用的,一夜的功夫,又不知道他從哪兒走的,我們連自身處境都不知道。”
張濟緊隨其後走了進來,心情同樣有些難繃,不過也沒有什麼對於郭汜的憤怒,畢竟他們幾個半斤對八兩,看人的眼光都差不多。
“那該如何是好,若是完不成軍師交代的任務,誤了大事……”
樊稠嘆了口氣,早知道會是這樣一個情況,他們就跟著皇甫嵩大軍屁股後面算了。
“事已至此,看來只有用軍師教給我的絕招了。”
正在幾人愁悶之時,李榷突然靜下心來,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色。
“什麼招數?”
聽到李榷跳出來信誓旦旦,在場三人無不驚奇,也充滿希冀。
“你們忘了軍師會佔星術了?”
李榷對於三人的反應很不屑,哼唧唧地說道。
“這個沒錯,軍師經常觀天象,不過這一招軍師什麼時候教給你了?”郭汜率先附和,但隨後便將信將疑地問道。
樊稠、張濟也都瞪大如銅鈴般的雙眼,想聽一聽這術法的奧秘。
“我不會,但有人會啊,只要你們把收押的巫祝放了,我就能利用巫術之力,給我軍引領正確的方向,找到北匈奴的所在地。”李榷的表情十分自信,似乎他真有勘破巫術本質,可以識天機。
還不是靠你那套糊弄人的話術,能有效嗎?
郭汜三人明亮的眸子頓時又黯淡下去,還以為能有什麼好辦法呢。
李榷見三人不吭聲,繼續加大火力輸出:“好歹我還肯出來收拾爛攤子,要不然你們三給個方案,若是能擺脫這鬼地方我就認了。”
面對李榷的嘴炮,郭汜雖說有些氣血上湧,但還真的無法辯駁。
“姑且信你一回,不過這次要是再走錯路,你那幾個巫祝人頭不保。”樊稠見狀也不得不接受李榷的提議,死馬當活馬醫吧。
最差的結局也能將李榷從巫卜之路上拽回來。
“便依老樊的,你們去把人帶過來,我親自施法。”
李榷聞言本想抱怨,但想到自己在關中還養了不少巫祝,也就不心疼了,若是這批巫祝能力不行,那砍了理所應當。
在李榷的眼裡,只有那種會說話且巫術精湛的巫祝才是心腹,其他的巫祝……大概就是為了迷惑郭汜他們,充當肉盾被抓的。
待到士卒將餓了一天,瘦骨嶙峋的幾個巫祝帶過來時,李榷人都傻了,當即就要朝幾人大發雷霆。
關押我的人也就算了,還不給吃喝,敢情這待遇連降卒都不如啊。
還是張濟曉之以情地上去勸阻:“稚然你先冷靜點,我們軍中的糧草確實有些不支,如今只剩下一月的軍糧,這還是加上從鮮卑那邊奪來的牛羊一起。”
“好吧,這次若是能順利走出去,定要找你們一一清算。”
李榷嘴角一抽,撂下狠話後才看向幾個戰戰兢兢的巫祝,溫和道:
“就用之前你們說的那一招,祈禱蒼天,賜予神力,不過這次是指引方向。”
“敢問池陽侯可否說的更清楚一些?”
幾個巫祝相視一眼,接著上前拱手問道。
說實在的,他們都還沒弄清事情緣由,也不知道被放出來是要幹嘛。
不過郭汜還真沒虐待他們,只是在伙食上不如以前在李榷麾下,但相比於李榷每次出征前提出稀奇古怪的要求,自己等人還要絞盡腦汁去逢迎,去擔驚受怕的圓謊,被關押拘禁反倒更輕鬆一些。
“就是現在大軍迷路了,幫我們找一找北匈奴的具體位置,能做到吧?”
李榷皺了皺眉,隨後再次通俗易懂地解釋起來。
不過這次就沒有剛剛開口的溫柔態度了,臉色也陰沉了幾分。
這群小弟怎麼被關了幾天,就腦子不好使了。
“能,能的。”為首的巫祝看到李榷的神情變化,趕忙賠笑道。
身後的幾個巫祝也都是人精,頭點得和小雞啄米一般。
像這種情況,不給李榷面子搞不好當場就被拉出去斬了。
先答應下來,事後哪怕做不到,也有機會去辯,至少在忽悠李榷這方面他們很擅長,不答應的話,惹急了李榷,剩下三人又本就看他們不爽,那真就是自尋死路了。
“那就開始吧,阿多你們先出去,我需要一個安靜的氛圍。”
話音落下,李榷露出滿意的笑容,隨後擺了擺手讓郭汜三人出去等候。
“也罷,希望這次是真的有用。”
三人看著李榷和幾個巫祝同時閉上雙眼,一股銀色的光芒將幾人串聯,也不作打擾,轉身退出營帳,但沒過幾秒就聽到一聲嘹亮的壯語:
“聖人助我!”
這一聲呼喊由內氣催動,擴散到整個營中,隨後一道黑紅色的幽焰籠罩了整個中帳,火勢洶湧,聞起來似乎有種焦炭的味道。
“滅火!”
郭汜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趕忙派人提來水桶,水如雨下潑在火焰之上。
待到火勢被澆滅,三人這才撲了進去,只見濃煙瀰漫,李榷渾身漆黑地站在幾個巫祝中央,忽然猛地張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成功了,我知道北匈奴在哪了。”李榷低頭俯視自身的異樣,用內氣洗滌了一下燒焦的皮膚,隨後張開雙臂,很是驕傲道。
“就在那個方向。”
不等三人詢問,李榷就屈指一點,指向西域某一處國度的方向。
那裡正是數日前北匈奴駐紮之地,被分裂的車師國六部之一,車師前部,只不過此時的北匈奴已經抵達張掖居延屬國,即將進軍朔方。
從這一點來看,占卜是成功的,只不過這訊息有些延遲。
也正是因為這滯後性的情報,讓西涼軍陰差陽錯地捲入了兩個帝國的紛爭中。
……
樓煩城內,當皇甫嵩將進攻路線規劃完畢後,武將一方几乎是全票透過,各自為戰雖說有些冒險,但有盧植在背後遙領大軍,每一路的策應都是沒有問題的,最多是從事先制定戰術到隨機應變。
當然,這樣對於三軍統帥的壓力也就更大,需要統籌全域性還要兼顧各部。
皇甫嵩在此決議時刻,還是毅然選擇將重擔還給了盧植,自己則是跑去做一路大軍的統帥,雖說他也擁有調動三軍的權力,但所要考量的就不是那麼多了,只要根據形勢對戰局進行縫補就可以了。
這也是騎牆派的一貫作風,我可以上,但我不背鍋。
尤其是還要梳理這些諸侯之間的關係加以調和,這對於皇甫嵩來說無疑是個坑,統御一路毫無異心的諸侯大軍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以他的戰略眼光,無論是打突襲還是持久戰都是當世最頂尖的。
在相持鏖戰之時,他所在的這一路漢軍可以敏銳地察覺到戰機,給予匈奴致命一擊。
各路諸侯麾下的智者倒是心有顧慮,但也都是等計劃安排完畢,武將前去整軍之際,這才和皇甫嵩交涉,指出分兵作戰的一系列隱患。
“皇甫將軍此法有些不妥,若是一路大軍碰上北匈奴主力該如何是好?”杜襲硬著頭皮上前拱手,帶著些許的求知問道。
他的軍略並不算好,至少在臨機決策這方面弱於那些法正、劉曄那些謀主級的人物,但有些淺顯易懂的事情還是輕易可以察覺的。
皇甫嵩早知道會有人質疑,並沒有意外,很是從容地給對方解釋:
“我軍雖分散行進,實則路線緊密相連,在大體的局勢上形成環環相扣,且子幹會根據你們各路的兵勢提前排程好支援的兵力。”
此話一出,不易察覺之處,盧植的嘴角微微一抽,皇甫嵩這話就是在給他上壓力,什麼排程都還八字沒一撇呢。
但話已至此,盧植也只能順著話沿安撫眾人情緒:
“不錯,每一路我都安排了備用的斥候,一旦出了差池,我便會調遣兵馬前去解圍,但還請諸位不要怯戰,若是能牽制住匈奴主力,我軍便能以八面合圍之勢,畢其功於一役。”
“既如此,襲當依令而行。”
杜襲見盧植早有準備,也就不做反駁,只需做好分內之事,就算是不給大家添亂了。
來此之前,他還有過想撈一個謀主的位置,但這陣容實在是輪不到他。
別說陳宮了,次一等的賈逵、蒯氏兄弟、張肅,以及同陣營的繁欽,個個都是出謀劃策的頂級智者,更別說劉備還有孫策麾下的一票子人正在路上。
屆時真的是群雄爭鋒,想要力壓眾人拔得頭籌,或許只有那蘇子韞可以做到。
接下來陳宮也提了幾個問題,不過由於他們幷州系是跟皇甫嵩繫結的,也就沒什麼太大的糾結,有什麼疑惑路上都能一一解答。
一番激烈的問答之後,劉表、袁術紛紛離席而去,身為人主本來是不用親上場的,但這兩個傢伙賭氣似的非要來一次掛帥,這也讓身為臂膀的一干文武異常頭疼,恨不得出徵當天把兩人綁回去。
“你有沒有覺得劉景升和袁公路二人有些不一樣了?”
場上人影漸漸消散,皇甫嵩一邊取下地圖一邊笑著看向盧植問道。
“當年那個單騎入荊州,平眾寇收七郡的劉景升回來了,袁公路一直就是這個秉性,不過本初的死對他也有打擊吧,袁氏雖說分家,但畢竟是同根同源。”
盧植也不自覺嘆了口氣,外力確實能改變很多,哪怕這些諸侯不能真正做到完美的配合,但比起以前不死不休的態勢卻是好了太多。
朱儁面露惋惜,搖了搖頭道:“可惜這只是一時,當匈奴敗去,天下又會重現割據之勢,除非有人能以絕對的武力壓服他們。”
絕對的武力嗎?未必沒有這個可能啊。
盧植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兩個得意門生,前一個便有令人畏懼的強大武力,而後面那個年輕人,也同樣是天資絕頂,橫壓這一代的文士。
也許,他可以嘗試從蘇淮入手,和劉備聊一聊關於戰後的打算。
就在盧植深入思考要不要勸說劉備和平統一之時,門外的傳令兵跑了進來,恭敬稟報道:
“報將軍,有兩人自稱是幽州牧袁譚麾下,率軍前來相助。”
皇甫嵩聞言頓時一愣,袁譚什麼時候成幽州牧了?還有此時袁紹新喪,袁譚作為長子繼位,不應該趁著大好機會攻打冀州嗎?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個幽州牧大概是袁紹自己給袁譚封的,畢竟劉虞已經敗亡右北平,大半個幽州落入袁氏之手,自然要重新任命州牧。
難道是得知劉備率軍前來,要刺殺劉備為父報仇……這也太扯了點吧。
“請他們進來。”
皇甫嵩不明白袁譚的動機,但也沒有拒之門外,萬一人家真的是來為國出力,那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話音落下,門口兩個身穿儒袍的文士跟隨軍士走了進來。
一位是袁紹在時便被委以重任的崔琰,因為提前將崔氏遷到幽州,本人也被袁紹奉以輔臣留在袁譚身邊,所以免於遭難。
另一位倒是很面生,乃是許攸麾下的軍司馬,被許攸留在常山關防備匈奴的董昭,字公仁,深得許攸器重不說,也在袁紹兵敗之後,被袁譚提拔為雁門郡守,繼承了之前許攸在幷州的實權。
好吧,這就是個空職,畢竟現在幷州深陷戰火之亂,雁門早已不是袁氏的地盤。
袁譚沒有召回董昭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讓其帶隊參與對匈作戰。
哪怕袁譚內心很想復仇,但在這個時刻他也不想給父親袁紹抹黑,劉備沒有乘勝追擊斬草除根,反而以國家大事為重去打匈奴,他袁譚若是還為一己私慾,先家恨後國仇,那袁氏的名聲就算是徹底臭了。
只不過,董昭此來也並不全是袁譚的命令,除卻效力袁氏這個身份,他還是給賈詡傳遞情報的暗棋,亦是荀彧在袁紹麾下埋下的釘子。
沒錯,這貨是個三面間諜,而且還都做到了天衣無縫,不被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