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我，究竟是誰？
他微微一陣，心頭有一瞬間的顫抖，低頭考慮一番，他嘴角掛起一彎笑容，“如此，我便又要得罪江大人一回了。”
他彷彿又想到了什麼，這樣帶走她，他總是要跟江愔先說通才好，否則以江愔這耿直的性子，在王爺面前告他拐賣他家女兒，他屆時才百口莫辯。
他眼神在她身上掠過，正打算問她能不能取一件信物交給江愔，表明她不是被他拐賣的，是答應了的，轉念一想，反正他與江愔是早有嫌隙，顧不顧這些倒也沒什麼要緊，流君看出了他眼裡有猶疑，拉住他的衣袖，紅腫的雙眼看著他，水潤潤的，裡面帶著疑惑，軒一笑回道：“我在想，要怎麼告訴江大人，你不是被我強迫著帶走的，屆時會還他一個完好無缺的女兒。”
流君心裡竟有些想笑，她才剛剛歷了大劫回來，正是傷心難過難以自抑，一刻鐘前還恨不得要咬舌自盡的人，這一刻便心裡便安慰的想笑的，可她再次看向他的眼神裡就多了些不同的東西，她低下了頭，鬆散的套在自己身上的暗衛常服，袖子包裹著，她的胳膊都伸不出來，她伸手在髮髻上拔下一支玲瓏雙蝶步搖，遞到軒的手上。
他看向自己掌心有陣冰涼的東西，心下一震，這步搖，是月華的！她最喜歡的，她說是孃親自送給她的，她遠嫁那日，他將此送還給她了.。
他警惕的抱起流君，在月光下，眼神變得熱切，面容上的冷漠在那一刻完全卸下，臉部曲線柔和，他雙眼裡滿是不可置信，雙臂就那麼將她箍進懷裡，他驚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步搖.是你的！你最喜歡的，月華！是你對不對！你是月華是不是？這步搖，你看過是不是？你.。沒有到楚國去？”
流君被他死死的抱緊，在他懷裡快要不能呼吸，只聽到他瘋狂的叫著月華的名字，聲音是幾近瘋狂的喜悅，他那麼的愛月華嗎.。
流君覺得可笑，自己在這個懷抱裡這麼溫暖，這麼歡喜，他這麼高興的向她懺悔一切，併發誓以後要護她生生世世，要她再不受一點傷害，他心裡所有的痛苦壓抑都在這一刻消散，她說不了話，不知是貪戀懷抱的溫暖，還是不能開口的緣故，她並沒有照她的性子，狠狠的一把推開他，指著他的鼻子高聲大叫：“給老孃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究竟是誰！”
軒那一刻有多狂喜，下一刻就有多失望，他抱著流君的手臂開始僵硬，手裡的雙蝶步搖被他握的熱的發燙，他艱難的放開，她紅腫的眼角有淚溢位，只是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她沒有怪，怪他將她認成月華，也沒有不滿與憤怒，有的只是一股悲涼，從心底湧上的悲涼.。
他苦笑著彎了嘴角，將手裡那枚步搖攤開，淡淡說道：“這大概是江夫人為你們姐妹準備的，一對一模一樣的吧。”
流君笑了笑，她不能告訴他，這是娘在她們出生時就特意命人打造的，上面的碧玉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雲玉石，瀲灩如流雲在其中緩緩流動。娘愛她們，為她們一人打了一支，說是要等她們長大了才能戴，戴給心上人和夫君看，是一生幸福平安的徵兆。她想到今日要來見他，不自覺的便將它插入鬢間，此刻落到他手裡，他便立刻將她認成了月華，想必他和月華，與這支步搖，也有非比尋常的感情吧。
心裡的火焰被一盆冰水當頭澆熄，他握緊了手裡的步搖，問她道：“我將這步搖交給江夫人，帶你去枕霞閣，你願意嗎？”
流君看著他的眸子裡流轉著哀慼的眼神，不自覺的點了點頭，他說了句失禮了，彎腰將她打橫抱起，足尖輕點，幾個翻越便走消失在了冷宮裡面，那石桌上只剩下了一支玲瓏雙蝶步搖被夜風輕撫過時，泠泠作響。
墨離將江愔夫婦攔在此處，已是爭執不休，恰巧身後走出一人來，那人上前對江愔行禮道：“江大人。”
江愔見了來人，眉頭一皺，警惕道了句：“你，怎會來此處？”
墨離瞥了一眼，來人正是剛才未同海朝義一同出宮的李玄歆，他見江愔防他也不惱，仍是畢恭畢敬的答道：“今日未見流君小姐，心下實有不安，問了方才見過大人的宮人，方知大人朝這邊走過來，在冷宮門口聽到大人的聲音，便循著找過來了。”
墨離一聽便知此人機智非常，他是變相的在提醒江愔，他在此處喧譁的事，若被有心人知道反倒會害死流君，而他是好心過來提醒一番。
林婉見李玄歆事事為他們考慮的周到，文弱書生，明知此處兇險，倒也敢進來，況他也是為流君而來，一時心中有一份激賞，她穩住情緒有些激動的江愔，對李玄歆回道：“勞李公子掛心，流君她.她很好。”
李玄歆看了一眼便已知此間情況，墨離緊緊的擋著那扇大門，門後恐怕才是流君所在，他擔心流君如此受辱，會承受不住，他也不知怎的，才相識不過兩天的姑娘，竟也叫他如此掛心的闖到這裡來了。
墨離打量了李玄歆一番，他走路腳步聲沉穩，不會輕功，也沒有任何刻意隱藏的痕跡，雙掌也只有中指處有處薄繭，對讀書人來說，長繭的地方無非是拿筆的手而已，他衣冠整潔到讓人挑不出毛病，看來是個不會武功的人。這層放下，他心裡又多了一絲緊張，這人此刻跟著江愔來這裡，果真是為了看江流君？他不會就此對這人放鬆警惕，必要時他若有異樣，他必定不會手軟。一個未封官的子弟，本就不該多事！
他看了眼李玄歆，語氣裡帶著冰冷，說道：“李公子恐怕該隨海大人出宮的。”
李玄歆也不對他的無禮生氣，反倒一番賠禮，“在下唐突，只是記掛流君小姐，故有此一問，現在便離去，決不會與王府有礙。”
他說著對江愔拱了拱手，臨走時他深深看了眼江夫人，林婉出聲叫住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她只好問道：“李公子，可有話要帶給流君的嗎？”
林婉本就是個心善的人，李玄歆既然如此記掛流君，況他又與她示意，她便順勢問了一句，看他還有何話說，她想的並沒有朝堂上的那般複雜。
李玄歆唇角微勾，他樣貌雖不如公子軒那樣俊美無匹，倒也是百裡挑一的了，柔軟的眸子裡漾著溫潤，他上前對林婉說道：“如此便麻煩夫人了，代在下向小姐問好，請她勿忘了與在下之約。”
墨離眉頭皺起，雙手已經摸到刀柄上，李玄歆向江愔致意一番，轉身離去時，背對著眾人說道：“江大人，小姐若是與不該相處的人在一處，恐怕會十分害怕的。”
他適時的點醒了江愔，江愔雙眼犀利的看向墨離，墨離迅速抽回了摸上刀柄的手，對江愔尊敬的說道：“江大人，公子會保護小姐的，請您暫不必擔心。”
“保護？月華嫁去了楚國，他就是這麼保護的？！若是我晚到一步，月華還有命走出王府嗎？”江愔壓低了嗓音，一字一句對墨離說道。
他雖厭惡公子軒卻不會將氣撒在墨離的身上，此前若不是他及早在枕霞閣攔住楚國遞來國書的訊息，還不知那公子軒要生出什麼事來，不能如他和蕭逸那般，將月華順利的送出南唐，得一處安身立命之處，那事，總還是要多虧了墨離。
他當初正費盡心思地想要救月華，正愁要怎麼防備公子軒，墨離卻找上門來，跪在地上求他救救月華，讓他做什麼事都可以。他毫無保留的坦誠了自己對月華心意，江愔為官多年，見過的人自然是不少，墨離眼中那股對月華的憂慮，和對公子軒淡淡的恨意，他看的一清二楚，於是，他順利的瞞過了公子軒，將月華從王府裡救出。哪怕從此以後，他與月華再無相見之期。
“墨離，你該清楚，我絕不放心將流君再交到公子軒手上。”江愔沉這臉色說道。
墨離眼眸低垂，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他又何嘗不明白呢，江愔不願意，他又如何願意？即使是為了遠在楚國的月華，他也必定會保護好流君的。
他咬咬牙轉身推開硃紅色的宮門獨自一人走了進去，儘管知道會被公子訓斥，他仍然要努力一試，當他走到院裡的石桌上，才大吃一驚，院中空無一人，怪不得如此的安靜。
他走近石桌一看，只見那裡有一行字：將此物交給江夫人，轉告江小姐在鳴翠閣養傷，十日後送回，勿憂。
墨離看了眼桌上放著的物件，是一支步搖，他將步搖攥在手中，心上鬆了一口氣，轉身出去告知了江愔，江愔雖怒氣難平，一聽是將流君放在了琬琰郡主處，倒也不那麼揪心了，只是林婉看見了那玲瓏雙蝶步搖落了幾滴淚，才跟江愔一道回府。
走之前他對江愔提醒道：“大人，公子既將流君小姐交給琬琰郡主，大人便儘可放心了，有郡主在，即便是公子.”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公子不會傷害小姐的，大人暫可不必擔心，畢竟此事有關小姐清譽，若是教王爺知道，也無甚好處。他日王爺問起，公子自會對王爺解釋，此間還望大人專心朝事即可，墨離定會護小姐無恙。”
江愔看了眼雙手抱拳的墨離，心中雖記掛，也不能如何，他說的有理，事關流君，他不得不謹慎些才好。拍了拍林婉的手，他攬著林婉走出了冷宮，卻在出宮之時，再次遇上了李玄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