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他的成敗，直接關係到她的輸贏
她笑了，那笑容裡帶著和她母親如出一轍的，掌控一切的傲慢。
“您放心，我養的，從來都不是狗。”
“是狼。”
“就算要咬，也只會幫我咬死別人。”
江母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了一絲裂痕。她看著自己的女兒，這個她一手培養出來，卻越來越脫離她掌控的作品，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良久，她才重新笑了起來，那笑容比之前更深，也更冷。
“好，很好。”她鼓了鼓掌，像是真心在為女兒的“出色”而喝彩，“不愧是我的女兒。有魄力，有眼光。”
她站起身，走到周弈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就像在看一件剛剛被女兒高價拍下的，充滿不確定性的藝術品。
“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媽媽就幫你，再做一次更深入的盡職調查。”
她的手，輕輕地搭在周弈的肩膀上。
“我給你約了陳醫生，明天上午十點。讓他跟你聊聊。”
“就當是……我們江家，正式接納你之前，一個小小的，無傷大雅的體檢。”
陳醫生。
體檢。
這兩個詞，像兩根無形的針，精準地刺進了周弈的太陽穴。
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感覺自己不是坐在高階會所的真皮沙發上，而是坐在冰冷的審訊椅上，頭頂一盞刺眼的白熾燈，將他所有的偽裝和不堪都照得無所遁形。
他能感覺到江母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很輕，卻有千斤重。那不是一個長輩的親暱，而是一個上位者無聲的宣示。
宣示著她的權力和他的無力。
周弈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正要開口。
“媽。”
江晚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他。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甚至還帶著一點女兒家的嬌嗔，但周弈能聽出那平靜之下壓抑的怒火。
“您這是做什麼？阿弈又不是犯人，需要心理評估？”
江晚站起身，走過來，不著痕跡地將母親的手從周弈的肩膀上拿開，然後順勢挽住了她的胳膊。
“我以為我們今天只是喝茶聊天。”
江母任由女兒挽著，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無懈可擊的溫和笑容。
“我當然相信你的眼光，寶貝。”她拍了拍江晚的手，“但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家庭的事。周先生的過去……比較特殊。為了家族的穩定，也為了你未來的幸福，多做一些瞭解，總沒有壞處。”
她把話說得冠冕堂皇，每一個字都站在“為你好”的制高點上，讓人無法反駁。
“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聊天，不是審查。”她看向周弈，那雙眼睛裡充滿了“慈愛”的關切，“阿弈，你不會介意的，對嗎？”
這是一個無法拒絕的問題。
周弈如果說介意，那就是心虛，是抗拒融入這個家庭。
他如果說不介意，那就是自願走進這個精心為他準備的，名為“體檢”的陷阱。
周弈的沉默，在江母看來，就是預設。
“那就這麼說定了。”她滿意地笑了，“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了。晚晚，你陪阿弈回去好好準備一下。明天，別遲到。”
她說完，便轉身，踩著優雅的步子，離開了茶室。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給江晚任何反駁的餘地。
直到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茶室裡那股令人窒C息的壓力才稍稍散去。
江晚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回去的車上，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司機從後視鏡裡，小心翼翼地看著後座那對看起來郎才女貌，此刻卻各自沉默的男女，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個精神科醫生？”
最終，還是周弈先開了口。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們是想證明我是個瘋子？”
“不。”江晚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聲音比外面的夜色還要冷，“他們不是想證明你是瘋子。他們是想給你貼上一張標籤。”
她轉過頭，看向周弈。
“不穩定，有潛在暴力傾向，童年創傷導致人格缺陷，反社會人格……隨便哪一張，只要貼上了，你這個人，在他們眼裡，就成了一件有明確風險說明的，殘次品。”
“而我，”她自嘲地笑了笑，“一個堅持要收購一件殘次品的，愚蠢的投資人。”
周弈看著她。
這是他第一次，從這個永遠自信，永遠掌控一切的女人臉上，看到如此清晰的，屬於挫敗和憤怒的情緒。
那份怒火，不是為他，而是為她自己被挑釁的權威，為她精心佈局的計劃被打亂。
在這一刻，周弈忽然清晰地意識到，他們被那隻看不見的手，更緊地捆綁在了一起。
他不再只是她僱來的演員。
他成了她在家族這場權力遊戲裡，一件至關重要的武器，或者說，賭注。
他的成敗，直接關係到她的輸贏。
“那這個陳醫生，”周弈靠進椅背，整個人的狀態反而比之前更鬆弛了下來，“他喜歡什麼樣的‘商品’？”
江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她以為他會憤怒，會抗拒，或者會驚慌失措。
卻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進入了“備戰”狀態。
“陳醫生在我們家工作了二十年。”江晚的思緒也迅速回到了戰術部署上，“他是我父親最信任的人之一。他信奉絕對的理性和邏輯，欣賞強大的意志力和掌控力。”
“他最看不起的，”江晚頓了頓，“是沉溺於過去，把所有不幸都歸咎於原生家庭的，弱者。”
“他會問你很多關於過去的問題。你的童年，你的掙扎，你的痛苦。他會引導你，讓你宣洩你的情緒，讓你展示你的脆弱。”
“一旦你掉進這個陷阱，你就輸了。”
周弈安靜地聽著，像一個即將上戰場計程車兵，在聽長官下達最後的作戰指令。
車子駛入公寓的地下車庫。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那間空曠而華麗的公寓。
那張“情侶日常流程表”還孤零零地躺在茶几上，此刻看起來，像個巨大的諷刺。
這裡不是什麼愛巢。
這裡是戰前指揮室。
“坐。”江晚脫掉高跟鞋，赤著腳走到他對面坐下，那姿態，像一個即將開始審訊的警官。
“現在，我就是陳醫生。”
她的神態瞬間變了。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慵懶和玩味的眼睛，此刻變得銳利，冷靜，不帶一絲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