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漸遠（上）
有人說，心涼的那一瞬自個兒是不知道的。
直到一切都落定了，保住了那假象上的在乎，才發現底下那本就卑微的情感，已經碎的不成樣子了。
但是在最開始產生裂痕的時候，人是不知道的。
程離走進了唐嫿的院子，這兒比那玉碎宮要安靜得多了。
別苑裡的侍者不敵宮裡頭的愛嚼舌根，這會兒各幹各的，生怕惹到了三年才見一面兒，有興許這輩子只能見一回的主子。
她本以為唐嫿不能再跟著南巡去了，也該鬧一鬧，誰知道那會兒竟然聽見孩子不用送走就知足了。
興許是還沒反應過來？
“奴婢給靜貴妃娘娘請安。”院子裡的侍女行了禮，也不知道該通報還時該攔著，畢竟不知道住在裡頭的主子什麼脾性，又和眼前的主子是什麼關係，若是做的不好，腦袋就沒了。
程離瞧出來她的為難，抬了抬手，“本宮自己進去便是，沒你的事兒。”
“是。”那人福身退下了，院兒裡的瞧見貴妃好像是有話要說，又想起今兒出了那樣大的事兒，也不敢留著聽，紛紛扯了下去。
院兒裡有好大一棵梧桐樹，這會兒就顯得有些孤單了。
“娘娘，按照往常來看，奴婢估摸著嫵貴妃該在裡頭砸東西呢，這會兒怎麼這樣奇怪？”
映晨湊得進了些，輕聲地問著，心裡頭發怵。
這人啊，一不像往常了，就要出事兒。
程離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本宮進去瞧瞧，你在外邊兒守著便是了。”
說著，也到了簷下，映晨推開門往裡瞧了瞧，才躲了身子讓程離進去。
這南方到了夏日，屋兒裡總是悶著潮氣，那是一種特別的味道，說不上難聞，但是猛地鑽進鼻子裡，還是能嗆到的。
聽見外屋兒傳來了咳嗽的聲音，紅袖才從裡邊兒走了出來。
“奴婢給靜貴妃娘娘請安。”她探著脖子往外瞅了一眼，才發現外邊兒都空了，“娘娘莫怪罪，這別苑的奴才有些怠慢，您來了都不通報一聲兒，說來也都是奴婢沒事先囑咐好。”
紅袖向來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說話做事兒也是妥當，跟著唐嫿那樣跋扈的性子，這些年心態還是穩當的，也是不容易。
程離笑了笑，“是本宮讓她們不用麻煩的。”
“紅袖，是誰啊？”
外邊兒正說著話，裡頭就傳來了唐嫿的聲音。
“娘娘，是靜貴妃來了。”
“她來做什麼，讓她回去。”
“可是本宮都已經進來了，就勞煩嫵貴妃招待一下吧。”程離繞開了紅袖，走到屏風後頭，本以為瞧見的是破碎的畫面，卻不成想唐嫿臉上也沒帶著什麼悲傷，齊奕也趴在地上玩兒著剛買的玩意兒。
“麻煩。”唐嫿放下手裡頭的畫兒，抬起頭看著程離，“這時候來，是想瞧本宮笑話麼？”
程離挑起眉，自己找了椅子坐下了，“你這話說得和一個真想。”
唐嫿愣了一下，瞬間就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莫錦央了。
那女人每回落魄的時候看見來人，都覺得是來看笑話的。
想著，唐嫿就咧開嘴樂了，“你還別說，還真是。”她頓了頓，看向地上的齊奕，“本宮也不知怎麼的了，最近真的是越來越像她了，說話，做事兒，就連脾氣也是，興許是體會過當寵妃的樂子了，又興許是得了能跋扈的資本吧。”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程離拿起桌兒上的茶壺，打算往杯子裡倒一些，卻不成想裡頭是空的。
紅袖見了忙拿了下去，“都是奴婢怠慢……”
“你怠慢什麼。”唐嫿挑眉看她，“本宮不愛往桌子上擺茶，別院的奴才不知道才放上來，沒來得及撤罷了。”
“倒是沒聽說過你不愛喝茶。”程離撂下手裡的茶杯，眼裡閃過一絲差異。
“現在你聽說了。”唐嫿說話一直不委婉，她也是早就習慣了，“說吧，今兒來到底是什麼事兒？”
“沒什麼事兒，不過是沒幾日能見著了，跟你敘敘舊。”
“呦，你這話說得。”唐嫿笑了起來，“就跟以後都見不著了似的。”
程離抿了抿唇，“怎麼說也得有一個多月是見不著的，怎麼就不能敘敘舊？”
“你來嘲諷本宮被留下來就直說，拐彎兒說得那麼婉轉，就跟本宮跟你關係很好似的。”唐嫿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事兒，不禁冷笑起來，“畢竟你曾經是想法子害本宮的，這回也定是沒安什麼好心。”
聽著她說話帶了些諷刺，程離也沒生氣，“成吧，算你瞧出來了，本宮今日就是沒看成笑話才進來瞧瞧的。”
“就知道。”唐嫿翻了個白眼兒，“這回本宮和奕兒出事兒，定是有很多像你這樣兒的人等著本宮哭呢，本宮會給你們這個機會？”
“你倒是堅強。”程離吸了口氣，看向桌兒上的畫兒，那是一個齊紫琰的小相，畫的極其傳神，看的出畫者落筆時心中的歡喜，“本宮好奇，這往常跟皇上有關係的事兒你都是衝著上去的，今兒一下子都去不了後邊兒的南巡了，你怎麼就這麼平靜了？”
唐嫿看著她的眼神，也低下了頭瞅著桌兒上的畫兒，“誰知道呢，本宮其實也在想呢，是在是奇怪，為何今天太后說不讓本宮跟著去的時候，本宮只想著幸好奕兒留下來了。”
“你跟這孩子的感情真是越來越深了。”程離勾起唇角，看著擺弄小木馬的齊奕，因為那會兒哭過，這會兒也是格外暗金，倒是挺好的。
“可能是因為這個吧。”唐嫿嘆了口氣，“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看一步吧。”
程離點點頭，站起身來，“雖然你我關係不好，但是在貴妃的位置上本宮也是在你前邊兒的，還是該叮囑你一番。”
“切。”唐嫿白了她一眼，“不用這樣兒假惺惺的。”
“這一個月別苑就你自己，你倒是可以放縱，但萬不可失了皇家的形象……”
“你若是要走了，就快些離開，成麼？”
程離笑了起來，沒再說話轉身走了出去，映晨站在門口兒瞧著自家主子心情不錯，不禁有些疑惑。
“娘娘方才在裡頭說什麼了？”
“沒什麼？”程離抬起頭看向天空，那太陽擋在薄薄的霧裡，朦朦朧朧的，但終究還是有光的。
這樣也好，不至於死那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