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佛口（下）
“不妥？”楚哀面上帶著疑惑，小聲唸了一遍，漸漸皺起了眉。
齊紫琰也有些不解，“雖說皇后並未有過生育，但是齊奕年歲也不至於不懂事了，況且還有朕在，倒不至於讓一個孩子鬧翻了天。”
程離自然是領會了其中的意思，她看了眼旁邊還在想著說辭的傅靈，心中盤算了一番，“皇上，臣妾也覺得靈妃說得有理，皇后娘娘懷有身孕未滿三月，臣妾又聽孟太醫說娘娘胎氣不穩，南巡奔波本就夠受，再填個孩子在身邊兒，動了胎氣便是不好了。”
傅靈方才沒敢說孩子的事兒，怕有心人拿去有旁的利用，畢竟在這後宮裡自己和皇后走得最近，若是自己將擔心說出來，多半也有人覺得是皇后的意思，到時候落個居心叵測的名分……
不過這話由程離說出來便是不一樣了，她在後宮裡一向是端莊的，旁人也不會想著她是否有些偏袒。
剛巧唐嫿不待見木挽純，更不想讓齊奕離開自己身邊兒，聽得木挽純說的話，雖然明瞭對齊奕是有些好處的，但是打心底裡還是不樂意的。
“別說的跟我們奕兒有多鬧騰似的。”唐嫿怨了一句，掃過木挽純，“不過這良貴人說得話倒是更刁鑽，一通下來先是諷刺本宮管教不周，又說皇上漠不關心，一箭雙鵰，真是有趣。”
“貴妃娘娘，嬪妾沒這意思。”木挽純否認了一番，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嬪妾不過是提了個法子，並沒有娘娘想得意思。”
“那是最好的。”唐嫿白了她一眼，又看向齊紫琰，“皇上，您都陪著皇后娘娘了，便不要吧奕兒從臣妾身邊兒帶走了。”
楚哀那會兒已經領悟了其中的不對，但是自己的身份倒是不好直接拒絕，便沒說話，這會兒倒是可以借唐嫿的心思，也算是自己體恤。
“嫵貴妃平日裡做事兒都是風風火火的，唯獨撫養大皇子的時候是格外的上心，臣妾身子剛巧是疲乏，若是讓大皇子跟在身邊兒的確是會讓皇上為難了。”
齊紫琰本也就是隨口一提，看著這麼多人不樂意也沒再強求，“那便罷了。”
眾人都鬆了口氣，木挽純計劃算是落空了，面上雖然沒露出不悅，但是心裡頭卻記下了。
這程離平時不爭不搶也沒跟誰站在一邊兒，今兒怎麼會突然幫著楚哀和傅靈了。
太后嘆了口氣，她將一切都看在眼裡，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只不過懶得點明罷了，“成了，哀家瞧著車都裝好了，這便快些趕路，不然到下個驛站又是半夜，忒累得慌。”
齊紫琰點點頭，“方才說母后想聽曲兒，便真的讓良貴人去母后車上伺候，不知您意下如何？”
太后勾唇一笑，看著齊紫琰的眼睛，“別叫母后。”
齊紫琰的笑僵在臉上，眸子也變得冷了起來，“您這是何意？”
“出宮在外，還是叫母親吧。”
太后撂下一句話，便由樂湘攙著上了車，木挽純打量了齊紫琰的臉色，又試探地看向樂湘，得到了應允才跟了上去。
“今兒可是實實在在要走一天啊。”唐嫿言語裡多了多了幾分疲倦，她看著程離的臉，有些為難，“真夠沒趣兒的。”
程離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木挽純跟了太后的車走，她也不願意跟自己一道兒了。
“本宮的性子悶了些，嫵貴妃身邊兒跟著大皇子難免有些拘束，不如淑妃和本宮換換？”
趙菁雨愣了一下，看過唐嫿滿意的表情，又打量了兩輛車，“靜貴妃對人一向平和，只是由著位分，讓娘娘去坐咱們妃位的馬車實在是委屈了些。”
程離勾起唇角，“無妨，你且去吧。”
傅靈沒聽著她們說話，等著皇上太后離開了，自己也上了車，瞧見程離掀了簾子進來著實嚇了一跳。
“怎麼是你啊。”
“本宮倒是打擾到靈妃清閒了？”程離在一側坐好，沒去往那主位的邊兒上湊，“不過今，兒本宮也算是幫你了，你不該道聲謝麼？”
傅靈頓了一下才挑眉看她，嘴角上揚，掛著些許戲謔，“今兒的事兒靜貴妃的確是起了些作用的，但是在嬪妾的印象裡，娘娘向來大方得體，今兒怎麼還僅僅計較起來了。”
“那是靈妃自己個兒的印象罷了。”程離也笑了起來，那穩重的樣貌突然添了讓人看不透的輕薄。
“說來嬪妾也是奇怪，靜貴妃向來不願意管閒事兒，今兒是為何啊。”
“靈妃與皇后交好，不該不知道皇后和本宮的約定啊。”
傅靈的眸子裡閃過些些許驚異，這以往也是有約定的，倒是沒見過她出手，但是程離是絕對不會做對自己沒好處的事兒的，她自有她的道理。傅靈對她的目的沒什麼興趣，總歸是對自己有利的，便沒多問了。
“說歸說，不過還是要謝謝靜貴妃提點了大皇子的事兒，嬪妾也好早早和皇后通了氣兒，不至於真失了那孩子。”
傅靈斂了方才的不正經，板正了姿態，是從心底裡說的話，卻不成想程離的表情中突然生出些許不屑來。
“你以為防著齊奕，皇后的孩子就沒有憂患了麼？”
“你這是何意？”傅靈皺起了眉，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心裡頭原本平復的慌亂這會兒又燥燥不安了。
“《五燈會元》第二十卷有云，‘諸佛出世，打劫殺人，祖師西來，吹風放火，古今善知識佛口蛇心，天下衲僧自投籠檻。’”
“這是何意？”傅靈生在南楚，對這些根本沒什麼領悟，只能寥寥聽懂幾個字兒，“佛口蛇心，佛，太后偏愛禮佛，難道你說的是太后要害皇后？”
說實話她是不信的，而且那日楚哀去試探了，就算是太后要出手也該被壓了回去，不該這麼明目張膽才是。
可是程離神情認真，不像是空口無憑。
真的是太后麼？
程離吸了口氣，不願再做過多的解釋，她掀開簾子看向窗外，馬車已經進了林子，晨光抹了樹葉的影子，帶著金黃色的邊兒，少了稜角，添了些美好。
只是楚哀的孩子，終究是保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