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白雨跳珠（中）
“娘娘怎麼醒了。”
盡歡正往香爐裡填些安神的香，就瞧見楚哀已經坐起了身。
“外邊兒是不是下雨了？”
楚哀睡眼惺忪的樣子格外招人憐惜，她往外邊兒望了望，奈何窗戶紙不夠通透，只瞧見黑壓壓一片。
“嗤。”盡歡捂著嘴笑了起來，“這外邊兒都下了好長一會兒了。”
楚哀聽了便下了床，拖著鞋子走到門口兒，“這還沒入夏，怎麼下的這樣大？”
“什麼時候都是能下雨的。”盡歡拿了衣裳過來給她披在肩上，“娘娘往裡站些，外邊兒溼氣重，雨水濺到身上就不好了。”
“是啊，什麼時候都能下雨的。”楚哀抬起頭，看向這四方格子外邊兒的天，也是黑壓壓的一片。
這時盡愉端了飯菜進來，瞧見楚哀站在門口，眼睛亮了起來，“誒，娘娘醒了，往常都該奴婢去叫，今兒倒是趕趟兒了。”
“這話說得，像是我以前有多愛睡一樣。”楚哀佯裝生氣，白了她一眼，轉身進了屋兒。
盡愉和盡歡相視一笑，跟了進去。
自從楚哀懷孕以後，好像又找回了些以前的樣子，不再是板著臉算計了，而且記性也不大好，睡覺前還是愁眉不展的，這會兒倒是個沒事兒人一樣了。
“怎麼弄這麼些飯菜。”楚哀瞧著盡愉端進來了一個托盤，常夏和素喜也各端著一個個跟了進來，“雖說我現在能吃一點兒，也吃不了這麼多不是。”
“娘娘自打懷孕以來記性還不大好了，今兒是初一，皇上要來用晚膳的。”盡愉將盤子擺在桌兒上，碎碎地“數落”著，“都說懷胎十月，這才兩個月娘娘就忘了早上說的事兒，這十個月以後還不得像是那老太太般把奴婢們都忘了？”
瞧著盡愉俏皮的模樣，在場的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楚哀撅了撅嘴，“就你會說。”
“聊什麼呢，笑得這樣開心？”
裡面笑聲還回蕩著，齊紫琰便從門口兒進來了，他身上帶著潮氣，鬢角也溼漉漉的。
福安收了傘立在門口，跟著身上都溼透了。
“外邊兒雨下得正大，皇上等雨小些來也好啊，這都溼了。”楚哀走上前，脫去齊紫琰的外衣，肩膀上的水珠蹭到掌心，涼涼的，“常夏，你快帶福公公去廂房換身兒衣裳，要是染了風寒該怎麼伺候皇上。”
常夏應了聲兒，走出了門，福安行禮答謝了才跟了上去。
瞧著福安行禮，又看向還在跪著的盡歡盡愉，楚哀晃過神兒來“哎呀，臣妾這記性，都忘了行禮。”
她忙退後了兩步，提著裙襬就要跪下，齊紫琰無奈地笑著，伸出手拉住了她，“說了多少次不必拘禮，你總是這樣。”
“君臣有別。”
“那夫妻呢？”
楚哀看著他的眼睛，竟然從裡面讀出了好些悲傷，“臣妾與皇上自然是夫妻，但是臣妾是皇后，先是君臣，才是夫妻。”
齊紫琰張了張嘴，沒有出聲，臉上卻透出一絲疲倦。
盡歡瞧著二人突然沒了話說，忙插了嘴，“皇上，該用膳了，一會兒該涼了，今兒早上皇后娘娘親自吩咐小廚房做的這些菜，都是皇上愛吃的。”
方才楚哀說得話實在是太過疏離，盡歡也是怕齊紫琰瞎想，畢竟這麼些天了，他不像是以前那樣，恨不得整天都泡在鳳棲宮裡，現在根本不常來，走得也痛快，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都說這男人的心變得快，她真怕楚哀再用那種若即若離的法子，齊紫琰這條魚不再咬鉤兒了。
楚哀低下頭，“皇上用膳吧。”
齊紫琰臉色好了些，主動拉起楚哀的手走到餐桌兒旁坐下，“朕，我好些日子沒來瞧你了，但是孟由徹每次給你診完脈都要去跟我彙報，只不過前朝的事兒繁忙些。你老說身子疲乏，孟由徹調理了些時日了，可有成效？”
聽得這一個“朕”字，楚哀心裡頭“咯噔”一下，然後就伴著劇烈的疼痛，她抬起手揪著心口的衣裳，什麼政事繁忙，不過是不來的藉口罷了。可是明明她不再抱有希望，但當看到他漸漸冷淡的時候，她還是會難受啊。
“怎麼了？臉色怎麼突然這樣不好？”齊紫琰有些著急，摟過楚哀的肩，對著門外喊，“快去叫孟……”
“皇上不必了。”楚哀舒了口氣，“臣妾無礙，方才坐得比較急，有些岔氣兒，現在已經好了。”
“真的好了麼？還疼麼？”
瞧著齊紫琰關切的樣子，讓人心裡頭其實更不舒服了，可是楚哀努力扯起唇角搖了搖頭，“不疼了，皇上用膳吧。”
她站起身，拿著公筷往齊紫琰的碗裡夾菜，“皇上嚐嚐這清蒸魚，那時宴會嫵貴妃做了一道，臣妾吃起來卻是沒什麼腥味兒了，便討來了那去腥的果子，做給皇上吃。”
“怎麼突然提嫵貴妃。”齊紫琰夾起碗中的魚，放進嘴裡，的確是嫩滑。
“臣妾不過是閒來無事，琢磨著學學以前沒見過的玩意兒的罷了。”
她坐了下來，看向盡愉和盡歡，二人接過眼色退了出去。
“我還以為是因為我最近總是去她那兒，你不舒服了。”
齊紫琰埋頭盛著碗中的湯，不輕不重來了一句，壓在人身上卻格外沉重。
“皇上多心了，臣妾怎麼會做那些爭風吃醋的事兒呢？”楚哀低眉笑了笑，也是輕飄飄的。“臣妾已經得了皇上的寵愛，已經知足了。”
“那便好。”齊紫琰勾了勾唇角，帶著些許苦澀，眼底還有些失望，不過是一帶而過了。
“再過幾日便是南巡的日子了，皇上可還有心儀的人選要帶過去？”
楚哀換了個話題，方才說得卻是有些難受了。
“南巡不過是出去放鬆一下，也算是體察民情，帶些少事兒的去便是了。”齊紫琰撂下筷子，看向楚哀，收了方才的情緒，還掛上些些許笑意。“這回南巡，你可是要去的？”
“臣妾還沒想好。”楚哀低下頭，有些難色，“臣妾現在懷有身孕，怕是受不起路上的顛簸了。”
齊紫琰拉起楚哀的手，看著她的眼睛。
“但是我希望你能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