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落(上)
“娘娘,今日太后好生奇怪,說了些話上句不對下句的。”盡愉解著包裹的扣子,配著一副疑惑的樣子,嘴上也不閒著,“您說這太后到底是什麼意思,讓人心裡都跟著害怕。”
楚哀在坐在梳妝檯前,盡歡正給她卸著頭上的髮飾,聽了盡愉這句,也不不禁跟著說起來,“太后今日說的話跟做的事兒的確是讓人費解的,且不提那些個感嘆,就單單是點明娘娘的心思那會兒,奴婢嚇得心都要跳了出來,這按理說皇帝剛登基三年,後宮的女人垂涎太后的位置那是大忌,可太后卻好像並不生氣……”
“或許人看慣了,看透了,就不在乎了吧。”楚哀看著鏡中的自己,姣好的容顏,卻被這重重的鳳冠壓得疲憊不堪,“太后能坐到今天的這個位置上,也是有她的道理的,方才她的話乍一聽讓人很是不解,但是後來一想,其實每句話都在點兒上。就比方說那句‘看戲’,你們都知道我這幾日心裡亂的很,總覺著要發生什麼,卻不知道是什麼事兒,傅靈琢麼來琢麼去說得都對不上,但是太后今天一點,我就好像弄明白了些什麼,若是說還是說不出來的,但是心裡突然就安穩了不少。”
“這麼一想,太后說得話竟然還挺有深意的。”盡愉手裡的扣子解開了,便舒展了皺巴成一團的臉,“這太后身份神神秘秘的,說得話也是神秘,奴婢這樣愚笨的腦袋瓜子要是自己想,怕是永遠也理解不了其中的奧義呢。”
盡歡看了她一眼,被她歡脫的樣子逗笑了,再回過頭來一瞧,楚哀依舊是心事重重的樣子,盡歡收了笑意,輕聲詢問著,“娘娘既然已經明白了心中的不安,為何還是愁眉不展的樣子?”
“坐上太后的位置,得有個皇子啊。”楚哀嘆了口氣,看向窗外,千歲堂的院子裡沒有似雪的梨花,光禿禿的立了幾棵松樹,雖說是常青的葉子,卻蒙了層灰,遠遠望去,也只能感覺得到死寂。
為心愛之人去孕育一個生命,再一起把他撫養長大是何等幸福的事情,但是在這後宮裡,孩子既珍貴又廉價,他們是最疼也最可悲的武器。
況且對於一個南楚的女子,懷孕,太難了。
“罷了,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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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通傳的太監們站在重重的門下,一級一級地傳報著,尖利的聲音迴盪在浩大的陵園裡竟然也添了幾分肅穆。
祭臺下的妃嬪大臣在聽到第一聲通傳的時候就齊刷刷跪下,大喊“吾皇萬歲,皇后千歲”,一聲一聲充斥著陵園的空曠,一遍一遍震撼著心靈。
在陵園裡的行禮感覺都是不同的,平日裡頂多算是恪行制度,但是跪在這裡,更像是對自己靈魂的拷問,忠否?仁否?義否?孝否?答得不對,就會感到漸漸蔓延的寒意。
那是老祖宗在看著。
齊紫琰和楚哀一併走在白石路上,二人穿著暗藍的禮服,分外莊重。其上用金線秀了龍鳳,細密的針腳繪出的圖畫活靈活現,凸顯著主人身份的高貴。楚哀頭上鳳冠下的流蘇隨著走動發出“叮噹”的聲響,伴著問安的呼聲迴盪在陵園中。她薄唇上揚,長擺拖過跪拜的眾人身旁,那是他們及不到的高貴。
行至祭臺下,太后坐在一側,齊紫琰和楚哀相視一眼,跪下行禮,“兒臣拜見母后。”
太后平日裡不施粉黛,慈眉善目,如今點了朱唇倒是有些尊貴的意味,她點了頭,二人才起身,走到祭臺上。
福安會了意,站在石階下,面向妃嬪和百官,“起——祭祀——”
法師站在祭臺上,神情莊重,從桌子上拿起一張符條,送到中間的火堆上,黃色的符條突然就燃起了藍色的火。
“跪——”
伴著福安的一聲主持,眾人齊刷刷跪在墊子上,法師就開始了施法。
臺下的唐嫿嘆了口氣,小聲嘀咕著,“擺了這些場面活兒,大家夥兒累得要死,也不知道是騙人還是騙鬼呢。”
“姐姐。”身後的趙菁雨拉了她一下,“神靈的事情可不能亂說,這是在通天地呢,若是被地底下的人聽見了,就不好了。”
唐嫿心裡頭仍然是十個百個不情願的,可是趙菁雨這麼說了,她自己也不敢再有過多的意見,只得息了聲。
趙菁雨鬆了口氣,卻瞧見程離正直直地看著她。那眼中帶著暗示,讓她不自覺就皺緊了眉頭,下意識向莫錦央瞧了過去。
按理說唐嫿這番抱怨聲音雖說不大,但是莫錦央跪在她旁邊應該是聽見了,以莫錦央捕風捉影的性子,應該好好就出來諷刺一番才是,今日卻沒了動靜,細細打量了她一番,那身形也有些不穩當了,好像有什麼事兒。
正琢磨者,臺上的法師唸叨完了嘴裡的詞,點燃三隻香,遞到了齊紫琰手上,口中程然尊敬,“皇上,可以了。”
齊紫琰接過香,磕了三個頭,“列祖在上,佑我大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列祖在上,佑我大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眾人跟著念詞,聲音也雄渾了起來,縈繞在陵園的上空。
齊紫琰站起身,將香插進香爐裡,面向臺下百官,“今日是太祖仙也百年,作為大齊的天子,朕奉行太祖的仁孝,在此宣佈一件事。”他掃過楚哀看向太后,“二王爺齊紫珏因謀反被朕斬首,那是於公,鑑於他與朕同為先帝的子嗣,又為孝敬太后,特允齊紫珏以敦親王的身份,遷入皇陵。”
此話一出,臺下議論紛紛,這二王爺是叛亂的罪臣,以敦為號,這是何等的諷刺啊。
太后吸了口涼氣,身形有些不穩,她看著齊紫琰,有好些話卻說不出口。因為不管旁人怎麼想,但是對於她來說,能讓自己兒子的孤魂有了歸宿,就該滿足了。
楚哀心口蔓延出一陣寒意,眼前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塊千年的寒冰,無論平時看上去怎麼美好,他骨子裡有些東西是變不了了。
“眾卿可有異議?”齊紫琰挑眉看向眾人,雖說是在問什麼,但卻並沒有給誰返還的餘地。
“皇上聖明。”
齊紫琰滿意地勾起唇角,“若是無事,福安……”
正說著,突然臺下一個女聲打斷了這句話,“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怔,再順著聲音尋去,竟然是:
莫錦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