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地下的赤杯
“通道是從下往上挖的，這怎麼可能？難道是地下文明？”
人類學家為即將發現的地下文明活動萬分興奮。
發出論文名留青史的動力推動著他開闢道路的速度越發快了。
湯姆伸手撫摸著牆壁上開鑿的痕跡，一股瘋狂和絕望的情緒從劃痕中流瀉，纏繞在他的手指上。
他幽幽地看向捂住耳朵，像是正承受大量痛苦的凱因。
整個調查的隊伍，除了凱因和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為能發掘神秘的地下文明而無比興奮。
這個世界最仁慈的地方，莫過於人類思維無法融會貫通它的全部內容。
湯姆很期待下面的神秘知識能夠帶給他更多。也期待這些沒有靈性的人面對神秘遺蹟會發生什麼。
冒險隊伍在骸骨叢中艱難開闢出的通道中繼續深入。
清掃這些屍骸讓眾人疲憊又沉默。
只有探照燈帶來一點文明世界的光線。
直到前方驟然出現的那縷陽光打破了地下世界的黑暗。
這並非幽深洞穴裡常見的生物熒光，而是實實在在的由遙遠的恆星散發出的饋贈。
它穿透了峭壁上某個未知裂縫，灑向這片陰冷而古老的地下空間。
受到陽光鼓舞，眾人快步前進著。
但陽光下的並不是美好或神秘的地下文明，而是一個無比恐怖的巨型洞窟。
“我的上帝啊！”
建築學家喃喃道。
眼前所見就連見多識廣的人類學家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尖叫。
其餘幾位探險者有的緊緊閉上雙眼，有的因為恐懼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沒有看到，在他們身後，湯姆的眼中是像火焰一樣狂熱的神情。
一座巨大的地下洞穴赫然呈現，其高聳的穹頂與深遠的腹地充滿了無法估量的歷史痕跡和恐怖想象。
各個時代的建築遺蹟錯落在這個洞穴中。
從史前巨石文化的層層墳丘，到環形的原始石圈，再到羅馬帝國風格的有著半球形屋頂的廢墟；
儲存較好的則是一堆撒克遜式建築物以及一座早期英格蘭式木製大屋。
然而，令人心驚膽戰的不是這些地下世界的人類生活痕跡。
而是那片近在咫尺、幾乎令人窒息的骸骨海洋。
骨片慘白的碎末鋪陳在階梯下方不遠處，厚厚地堆積了不知道多少層。
那些骨骼形態各異，有的散亂分離，而有的則保持著骨架的完整性。
每一個骨頭的姿態都彷彿凝固了最後那一刻的極度恐慌與掙扎：
或是抵禦未知生物的攻擊，或是陷入同類相食的絕望場景。
這個地下世界裡沒有任何活物，反而全然死寂一片。
人類學家強忍著恐懼和噁心，仔細辨認了其中的一些顱骨。
“這太奇怪了。”
他表示這些這些頭骨在進化樹的分級上大多數都低於現在的人類，但從各個方面來看他們依然是人類無疑。
湯姆也打量著這些骨頭，人類的骨頭上面留著不少老鼠和類人生物牙齒留下的啃咬痕跡。
更細小一些的骸骨則屬於老鼠。
“這些頭骨像是現在的人類退化二十甚至更多代，以至於幾乎又變回了四足動物的時候。
有一些頭骨則仍然是人類現在的兩足生物的狀態。”
人類學家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他們的鞋子踩在這片骨海上，來到了那個石圈附近。
這石圈曾經被裡面的牲畜突破出來過，留下了一個缺口。
凱恩終於控制不住，他哇哇地嘔吐了出來。
從痕跡看來，那些“四足生物”，以及少量的“兩足生物”曾經被圈養在那些石圈裡。
圈養他們的人，應該就是這個小修道院歷代的主人。
這就是菜園裡菜的去向。
而旁邊的英式木製大屋則是這裡的屠宰場與廚房。
就算荒廢已久，裡面的痕跡仍然讓任何一個文明世界的人為之戰慄。
“那是什麼？”
人類學家發現羅馬時代的廢墟里，一塊小巧的圓盤上刻著奇怪的文字。
湯姆從人群中鑽出，以極快的速度竄到了那塊鋥亮的圓盤旁。
幾人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這樣的地獄場景居然被一個小孩見到了。
湯姆死死地盯著那個黃銅色的圓盤。
封存在這樣幽暗恐懼的洞穴中，這塊圓盤卻吸滿了陽光一樣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這是一個殘破的菜譜。
“愉悅者當\u0026*#生命；愉悅者當奪取生命；愉悅者當永無饜足。
我們需採購隱秘的滋味，將其以？*\u0026的賜物浸漬；我們須聚集*%￥；
須於大吉之時，以無人能敵的聲音高呼不休之秘，並用！#@共飲。”
只看了一眼，腦中那永不止息的飢渴竟第一次短暫地停頓了下來。
與此同時，莫名的躁動就在湯姆心中湧起。
與渴望知識的腦中痛苦不同，這源於身體的乾渴與飢餓是如此強烈。
赤紅杯子的幻象在圓盤上一閃而過。
他痴迷地看著這張菜譜，以至於完全忽略了其他人在說些什麼。
再次回神時，身邊只剩下了同樣正在研究圖樣的人類學家。
“顯而易見，這是一種活人祭祀的儀式。”
人類學家信誓旦旦地站在湯姆旁邊，對他說道。
隨後他意識到這位年輕的繪畫天才可能還過於年輕，可能不適合理解這些恐怖的東西。
但他難以抑制自己傾訴的慾望，煞有介事地解釋道：
“這些被圈養在這裡的人類，是送給他們邪惡的神的禮物。
或許祭獻的方式，就是讓老鼠來啃食這些人類。
不對，不光是老鼠，或許是讓這些人類互相啃食？
也有可能是……”
湯姆不贊同地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的理解：
“這個儀式不應該是祭獻他人，相反，應該是祭獻自己的血肉供給他人食用。”
也許是這裡的一切讓人類學家已經瘋了，他居然和一個孩子爭辯起來：
“如果是祭獻自己，又怎麼解釋這麼多遺骸？”
嘲笑著孩子過於天真，人類學家對自己的專業方面信誓旦旦。
“因為祭祀的人搞錯了。”
湯姆確信地說著。
突然，他感到了陣陣冷意籠罩。
像是不滿自己的謊言被戳破了一樣，一種無形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