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連夜行軍
趙炳每說一句，身旁的親衛便齊聲重複，聲浪層層疊疊，直將這一萬大軍盡數籠罩。
這一聲聲如同泣血，讓所有的百姓都感同身受。站在城牆上，趙炳彷彿都能聽見百姓們粗重的呼吸。
以及那難以抑制的怒火。
隨後趙炳再次吼道：
“今日，我等以命相搏於此，便是要斬斷這吃人的枷鎖！
某家在此立誓：若我有酒肉飽腹，必讓眾兄弟羹湯不斷；若我有錦袍加身，必讓諸位披甲禦寒！
從今往後，不再是我等流血流汗，卻養肥那些朱門酒肉的貪官汙吏！
此番舉義，定要掀翻這腐朽朝廷，踏碎那不公世道！
待破了金鑾殿，平了狗官衙，必讓天下田歸耕者，讓萬千勞作者皆得溫飽！
讓耕者有其田，織者有其衣，老幼皆有所養，貧富不再懸殊！
這世道，該由我等窮苦人當家做主！兄弟們，隨我殺盡不平，共開太平！”
這一萬大軍，不知是被相同的苦難經歷觸動，還是被未來的願景所吸引。
這一刻宛若洶湧的波濤找到了宣洩口，所有百姓無論老弱婦孺，皆是齊聲吶喊：
“殺盡不平，共開太平！”
“殺盡不平，共開太平！”
“殺盡不平，共開太平！”
起初只是零星幾人呼喊，隨後聲浪越來越大，如洶湧的潮水，又如層層麥浪，一波接著一波。
不知何時，呼喊聲變了：
“將軍萬歲！推翻大慶朝！”
“將軍萬歲！推翻大慶朝！”
“將軍萬歲！推翻大慶朝！”
見群情已被充分點燃，趙炳知曉時機已到，再次高聲喊道：
“如今我軍雖兵多將廣，然而困守一地絕非良策。
接下來，我軍便要四處轉戰，如此方能解救更多身處水火的苦難百姓！”
這話表面冠冕堂皇，實則是為逃離找藉口。
畢竟，總不能明說是畏懼巡檢司大軍，才提前跑路。
待人群漸漸安靜，趙炳大手一揮，朗聲道：“開城門！”
………
西城之外，城外一里處。
王順帶著幾名親衛，手持單筒千里鏡，眺望著不遠處的城牆。
此時的他尚不知曉，趙炳一行人，早已朝著相反方向離去。
王順眉頭緊皺，良久，他重重嘆了口氣，朝著邊上的文士問道：
“看來這賊首是個謹慎之人，我等匆匆前來，他竟不直接應戰。這下著實棘手，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身旁的文士，雖眼中難掩疲憊，卻依舊鎮定自若，沉吟道：
“王都頭不妨與城內世家大族取得聯絡，這幫賊軍佔據城池不過一日，料想還未能完全掌控全城。
只要城內世家肯響應，與我軍裡應外合，攻破此城便輕而易舉。”
王順眼前一亮，興奮地拍手道：
“先生果真好計謀！我這便安排心腹，潛入城內聯絡！先生一路鞍馬勞頓，不如先去營帳歇息，餘下之事便交給本都頭！”
文士微微欠身，抱拳道：“多謝王都頭體諒！”
言罷，便轉身往營帳方向走去。
～～～～
月至中天，清輝灑地。
白水縣東邊十里處，一支綿延三里的隊伍正緩緩前行。
隊伍最後方，把總曹豹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剛剛成為總旗官的王二，緊張地攥緊右手的麻繩，湊近曹豹，喊道：
“營長，咱們都走了多久了？為何不打火把啊？這般黑漆漆的，屬下的總旗裡，又有兩人掉隊了。”
曹豹在夜色中勉強視物，正因如此，他才被安排在隊伍末尾墊後。
他抬頭看了看月亮的方位，語氣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如今應當已經過了子時，最多還有兩個時辰便天亮了。至於不打火把，乃是為了隱匿行蹤，以防被官軍發現。”
說著，曹豹扭頭看到了掉隊的兩人，快步走過去，將他們拉到隊伍中。
待兩人重新握緊麻繩，曹豹這才大聲向眾人喊道：
“各個總旗官看好自己手下計程車卒！每個總旗一根麻繩，切莫掉隊！否則大軍可不會停下等待！”
在這支墊後的營盤前方，是整支軍隊最為臃腫的後勤營。
五千多老幼婦孺一同行動，再加上四百多輛由馬、牛、騾拉著的物資車，極大地拖慢了行軍速度。
再往前，便是趙炳所在的中軍。
這裡才是趙炳真正的核心力量所在，除去留在白水縣的二十匹戰馬，剩下的六十匹戰馬全部被趙炳武裝成騎兵。
在這六十人的隊伍中，他之前的十二個老兄弟佔據其中。
趙炳心裡清楚，不管這一萬多人的大軍最後結局如何，他這六十多人必定能尋機逃走。
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能成功逃脫，陝西流民遍野，到哪裡不能再次舉義？
恰在此時，身後的天空突然升起一枚煙花，璀璨的光芒劃破夜空。
騎著高頭大馬的趙炳扭頭一看，不由得幽幽嘆了口氣。
這煙花是白水縣發出的訊號，意味著巡檢司的人馬，已經繞過城池前來追擊了。
趙炳立刻神色一凜，發號施令：
“今夜已行十餘里，本將軍念及眾人已然勞累，便在前方安營紮寨。
令前鋒營趙啟原地停留，即刻安營紮寨。不必太過精細，只需能容納我等萬餘大軍，且在最外圍搭建一圈拒馬圍欄便可。
令其他各營抓緊時間趕路，前方已開始紮營，趕到即可休息。”
話剛說完，趙炳又想到趙啟性格魯莽，讓他衝鋒陷陣尚可，安營紮寨恐難勝任，更何況是安置萬餘大軍。
思索片刻，他又補充道：“令後勤營長吏李陪仁，即刻帶領自家子弟與木匠，前往先鋒營，協助修建營盤！”
“諾！”趙炳話音剛落，身旁十餘個騎兵便如離弦之箭，朝著各營營長的方向疾馳而去，充當傳令兵。
待所有命令吩咐下去，趙炳再次開口：“令每支隊伍都打起火把！如今行蹤已然暴露，無需再隱藏！”
趙炳這邊火把亮起，其他隊伍紛紛效仿，一時間，這支原本隱匿在黑暗中的隊伍。宛如一條燃燒著的火龍，在夜色中蜿蜒前行。
望著天空漸漸消散的煙火，趙炳心中也不免泛起一絲不安。
夜戰變數極大，更何況他手下大多是未經訓練的流民，若是發生炸營，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