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任渥臉色一變,大喝一聲:“追!”
任遠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等到終於停下來的時候,他已然頭昏眼花,傷痕累累了。
骨頭散架般的疼,任遠顧不上了,立刻手腳並用爬到一個山澗。他知道,如果任渥真要殺死他的話,那麼任渥的人很快就會下來,憑他如今的景況,抵擋不了任何一個人。
怎麼辦,我不能死!他要出去!他要報仇!怎麼辦,誰來救救我?!
萬念俱灰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幾近渴望地喊了那個人:“任夢生!”
喊了之後,更大的恐懼襲來。
他或許不該喊的,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隨便一個人都會要了他的命。任夢生在府上受盡他的欺辱,恐怕比任渥還要恨他,而現在,正是一個報仇的絕佳時機……
任遠瞪大眼睛看著任夢生緩緩轉過身來,看到任遠的一刻,任夢生淡漠的眸子中閃過驚惶和恐懼兩種色彩。
任遠想起來了,任夢生是他帶來的,本意是讓他幫忙牽馬背箭,吃點苦頭。
不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看他方才驚恐的反應,難道……他想趁機逃走?
看任夢生愣在那裡,沒有要報復的意思,任遠小心翼翼地開口:“四弟……四弟救救我……”
不要拒絕!救救我!拜託!求你了!
一瞬間的晃神之後,任夢生警惕地蹲在他旁邊,好聽的聲音響起:“怎麼幫?”
謝天謝地!
“有人要殺我!”任遠迅速答他,“我現在受了傷,動不了,你能不能把我移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像是山洞之類的!”
聽罷,任夢生點點頭,仍有些害怕他似的,小心翼翼扶他起來,往山壁那邊走。
才走幾步,便聽到身後死神般的聲音傳來:“二弟,想去哪兒啊?”
兩人齊齊回頭,任渥看見任夢生,勾唇笑了笑,道:“這不是四弟麼。”
任遠嘶吼道:“……任渥!你不得好死!”
任夢生回頭看他:“是他要殺你?”
沒聽得回答,任渥便道:“四弟,讓開吧。”
任遠瞳孔驟縮。
但等了很久,前面這個纖細的背影都沒有移開一步,任遠震驚地看向這個人的側臉。
堅毅的,執著的,和任何時候都不一樣的。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任夢生。
一根救命浮草,奇蹟般地穩定了他的心神。
任渥眉尖一挑,頗有興致地看向任夢生,自胸腔裡發出了一個:“恩?”
任夢生的目光和任渥對在一起,絲毫沒有逃避的意象,任渥問:“不讓?”
任夢生沒有回答,但也沒有讓開。
任渥搖了搖頭:“我以為你巴不得他死呢。”
任遠何曾不是這麼以為。
“也好,”任渥嘆了口氣,抽出長箭,“死人才能更好地守口如瓶。”
任遠明顯感覺到手掌下的任夢生身子一顫,饒是如此,也沒有打算棄他不顧。
已經夠了……
他何德何能啊……
任渥嗤笑一聲,悠悠看向任遠:“你都不知道每天和你稱兄道弟,有多讓人噁心,不過還好,再也不會了。”
這一刻,任遠忽然什麼都不怕了,如果有力氣,他一定會推開面前這個堅韌的身子。
然而,他沒有力氣,也沒有那個時間。
眼睜睜看著那枚利箭穿過任夢生的脖頸,任夢生無聲無息倒在地上,任遠渾身氣得顫抖,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然嘶吼一聲,猛地朝任渥撲去。
任渥手中的利劍,順勢插入了他的心窩……
任遠倒地,眼睛正對那個安靜睡去的人,而後眼前一片光亮,耳中轟鳴……
原來這就是死亡……
他活了不到三十歲,以為的真情終究被凌駕於皇權利益之下,而身邊真正的珍寶卻被他視作塵礫……
被人肆意殘害,毫無還手之力。
何其悲哀啊……
對不起,連累你了……
對不起,以前那麼對你……
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會,一定會……
……
“你們能不能快點?磨磨蹭蹭,要是我二哥真有什麼事,要你們好看!”
任景的聲音?
“怎麼回事?我倒想問呢,人好好的怎麼會摔進池塘!剛剛去問了任夢生,他傲著呢,什麼都不說!”
任夢生?
等等,他不是死了嗎……為什麼……能聽得見……
任遠費力地動動眼皮,迫不及待地想睜眼,看看周遭的環境。
“二哥眼睛動了!”
“二哥醒啦!”
源源不斷的光亮湧進眼睛,任遠震驚地看著眼前一切。
任開,任景,還有,任渥……
怎麼會……
幾乎從床上彈坐起來,任遠瞪大眼睛掃過他們或驚喜或疑惑的臉孔。
任景湊上來:“二哥,你醒了?”
難道是夢?
沒等他明白過來,任開就湊過來,拿手在他失神的眼睛前揮了揮:“二哥,怎麼了?”
任遠看向他,心中百味雜陳,問:“任開,我……我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任開明顯驚了一驚:“二哥,你不記得了?你掉池塘裡了!”
“……池塘?”
“對啊!”任開點了點頭,“謝天謝地你沒事,父皇尚在東夷,要是你出了什麼事,回來定要我們好看!”
雙眼一睜,任遠想起來了,四年前他有一次跌進池塘的經歷,而那時,淵皇正在東夷巡查。
難不成……他重生了?重生在四年前?!
這大膽的猜測使他眼睛一亮,問任開:“現在是什麼時候?董妃十幾天前是不是誕下了一名皇子?”
“我……這……”他這樣的表現讓任開不知所措,只得回頭求助似的望向自己的大哥。
任渥笑了笑,替他答:“二弟,如今是申時,董妃十三天前確實誕下一名皇子,叫任懷。”
雖說前一個答得文不對題,但依照後一個答案,看來是真的了……
任遠被子一掀,道:“我要下床。”
任渥便溫和笑著要來扶他,他冷冷掃了任渥一眼,再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前世,他就是死在這個人手裡……
這一次,可就不會了。
任渥的笑容微微凝滯,但也沒怎麼多想就收回來了。
任遠下了地,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任夢生,他回頭問:“四弟呢?”
“四……四弟?”任景臉色奇異,甚至一時沒想到所謂的四弟是誰,平時都是連名帶姓的,怎的忽然喊起四弟了。反應過來之後,他道:“嗨,他呀,問他話不答,咱哥倆好好教訓了他一頓,關柴房裡了!”
任遠雙眼一睜,狠狠瞪過他們,便急急往柴房那邊去了,連身後的呼喊都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