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血戰七佛寨
事兒,不難理解。
傅英仗著自己是出雲谷的少谷主,有著四風騷的名頭在頭頂,肯定覺得自己可以橫行天下。覺得,但凡是活人,就一定得給他們出雲谷三分面子,不敢拿他怎麼樣。差不多,就是“我爸是李剛”節奏。所以,他就敢忽悠一堆不會半點功夫的老農民,外帶幾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江湖人,一起殺上七佛寨。如果說,七佛寨是一幫講道理的人,怕出雲谷找上門,很可能不太敢動傅英。而後,無論剿匪是否成功,他傅英都能落得一個英雄少年獨闖山賊老巢的俠義之名。無論成敗,都能成就他出雲谷少谷主的江湖聲望。這剛好應了陸濟凡對他的那句評價——
沽名釣譽。
當然,你也可以說人家傅英只是初出茅廬,不懂江湖險惡,或許真的俠義可親也說不定。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對這種評價都會打上一個問號。真正為人民服務的人,有幾個會帶著一幫平頭百姓去以身犯險?
或許,傅英可能單純的覺得憑藉出雲谷四風騷之首的名頭,絕對可以保著身後人的安全。但別忘了,對面,是一群山賊,一群土匪。從古至今到電影電視劇,真正講道理的土匪有幾個?能被一頓嘴炮說得良心發現的壞人有幾個?能深謀遠慮,懂得因勢利導人,會畏懼對手硬實力而選擇暫時隱忍的人,要麼流傳千古,要麼遺臭萬年,無一不是人精中的人精,有幾個會縮在山頭上當土匪頭子的?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傅英自覺他爸是“李剛”,他便可以學螃蟹橫行霸道,奈何對面的這群禿驢是一堆混不吝。根本不跟你講那麼多廢話。改邪歸正仰人鼻息,聽你傅英調遣,看出雲谷的臉色,哪有直接綁了傅英當肉票來錢快?
於是乎,傅英尷尬了。我他媽也鬱悶了。
要不是貪那幾個地瓜,老子也不至於也被土匪圍了,隨時等著殺青領盒飯。
下意識的,我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胖子,這貨居然還在吃。我心裡頓時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說:
“臥槽,腦袋都要沒了。你他媽還有心思在這吃地瓜?”
我本以為胖子會幡然醒悟,然後恐懼,害怕,進而大徹大悟,給我來一番感人肺腑的雞湯式遺言,誰知這貨只是又恨恨的將兩個烤地瓜塞進嘴裡,含混不清的說:
“橫豎都是死,餓著上路多難受?”
說著,這貨捶了兩下胸口,把嘴裡的地瓜奮力嚥下去,然後瞬間又浮現出一臉的惆悵,說:
“只是可惜了我的柳娘,今生怕是不能與你長相廝守了……”
這回,我直接瘋了。心說這死胖子他媽的大難臨頭兒女情長倒也正常,可那老鴇子那副儀容,死胖子居然還能念念不忘?這他媽的未免太重口了吧!
“死胖子,你他媽的是瞎麼?那老鴇子長成那樣,你能下得去嘴,我已經很佩服你了。咋,還成你真愛了?”
“你他媽才瞎,你全家都瞎。胖爺我不許你詆譭柳娘。告訴你,柳娘絕對是大美女,老子不會看錯的。”
“我尼瑪……”
這邊,我和胖子還在低聲的鬥嘴。那邊的七個大和尚,卻已經開始行動了。帶頭的那個大光頭,邪笑著說:
“小的們,那個出雲谷的公子哥兒,留活的。如果不聽話,手腳砍了也沒關係,留口氣跟他爹換錢就成。其他人,一個不留,送他們去見如來佛祖……”
大光頭話音一落,一種宵小頓時開始嗷嗷亂叫,拎著刀槍就往我們這邊衝。
一種老百姓,早就扛不住了。看對面的土匪殺過來,連手裡的“農具”都拿不住了,只下意識的大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那些江湖人,以及傅英的四個白衣馬仔,則團團把傅英圍在了中間。如此情況下他們居然還覺得,只要保住傅英,就能抱住出雲谷的大腿,保住性命一樣。而傅英此時,也是臉色慘白,卻依舊沒放棄希望,扯著脖子衝著對面喊:
“你若是傷了本公子,我爹不會放過你們,到時候,你們七佛寨定然會被夷為平地,雞犬不留。”
我看在眼裡,心中卻實在無力吐槽他。直想著,進十里峽之前,他這一口一個“山賊土匪草寇”的喊著,被人家圍了,就“高僧大師”的改了稱呼,眼看要被剁,就開始喊爸爸。哎!沒長心就算了,還他媽真心有點臭不要臉。
我們這邊,幾乎就是人擠人縮成了一個團,很快,站在最外面的一些百姓,就倒在了七佛寨土匪的刀劍之下。此時,卻獨獨有一個全身上下只剩下一身貼身褂子、頭戴方巾的人,手持長劍,衝進了七佛寨的土匪中。左突右刺之下,頓時放倒了七八個土匪,嘴裡還不停的叨叨著,
“蒼松迎客……”
“蕭史乘龍……”
“白雲出岫……”
……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華山派的陸濟凡。
陸濟凡愣是憑藉著一人一劍,在人群中殺出一塊空地。
我看不懂他那念念叨叨的招式,到底是高明與否,但卻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功夫並沒有多厲害。非但沒有老趙身上那股子霸氣十足,開山裂石的氣勢,更在這短短几秒鐘的拼殺之中,便中了蜂擁而至的土匪們好幾刀,潔白的貼身褂子被他的鮮血染上了片片紅霞。要知道,對方不過只是一群稍微強悍一點的烏合之眾,欺負欺負平民百姓還湊合,對上真正的武林大俠,全都是送人頭的。就像《神鵰俠侶》裡郭靖守襄陽城,一個人就能打的數萬金兵叫爸爸。陸濟凡面對百十號山賊卻是一個照面就掛了彩,足見其中差距。
饒是如此,陸濟凡卻依舊一板一眼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劍,臉上的肌肉都因為疼痛而扭曲了,但劍法招式,卻好像一點混亂的跡象都沒有,似是殺敵,卻更像是在練劍。
就在陸濟凡斬殺了十幾個山賊之後,仍舊端坐在馬上的那幾個大和尚坐不住了,零頭的當即一聲大喊,喝退了小弟們的進攻。回覆到初見之時的狀態,圍成一個圈,把我們這幫人和陸濟凡,再度圍在了中間。
“小子,你挺生猛啊!不怕死嗎?”
陸濟凡大口的喘著氣,長劍斜指地面,高聲回答,
“死有何懼?”
大和尚冷笑,繼續說,
“貧僧看你頗有幾分氣概,不如考慮加入我們七佛寨如何?”
“陸某人生於華山,長於華山,豈會與爾等宵小為伍?”
“呵呵……華山?華山派教你穿著內衣和人打架?”
大和尚說完,一眾山賊又哈哈大笑。看陸濟凡周身上下,就穿著貼身的短褂,的確不像是生死相搏之時該有的氣度。但此情此景我卻一點都笑不出來。要知道,陸濟凡的長衫和罩衣,都撕碎了給人包紮傷口,這,一點都不好笑。
陸濟凡這邊,倒是給大和尚說成了一個大紅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肢體髮膚,受之父母,縱使赤身裸體,陸某人也並不覺有絲毫恥辱。”
大和尚聽了,表情略微一愣。估計是被陸濟凡這一句“肢體髮膚,受之父母”給懟的有點懵。表情僵了一下之後,才又恢復那種戲謔的表情,說:
“你姓陸。聽聞半年前,華山派‘濟’字輩的大弟子下山闖蕩江湖,半年時間,行俠仗義的事兒沒幹,幫老太太劈柴,替寡婦挑水的事兒,倒沒少做。世人說他頗有君子之風,送了個外號,叫‘小君子劍’,該不會就是你吧!”
“是又怎樣?”
陸濟凡這回臉更紅了。大和尚卻在陸濟凡回話之後,撇著嘴,“嘖嘖”道,
“那就難怪了。能給寡婦挑水,穿內衣殺敵,也就合理了。都有點……呃……臭不要臉……對吧!小君子劍。”
說完,山賊們再次鬨笑。陸濟凡這邊,臉上卻似是要滲出血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
“行俠仗義,何分貴賤?要殺陸某,殺過來便是。何須多言。”
說完,陸濟凡右手長劍一舉,直指大和尚。與此同時,陸濟凡卻將左手背在了身後,拇指開始不停的在四指之間來回的搓,跟算卦差不多。難不成,華山派弟子也和不聞道人似的,會一手算卦?他打算再最後大決戰之時,給自己算個吉凶先?
我想不明白,也無心多想。相比之下,那個大和尚說的“小君子劍”四個字,卻更讓我有代入感。
“華山派……”
“君子劍……”
這兩個名頭,在我心中永遠只屬於一個人,那就是金庸大大筆下的華山掌門嶽不群。要知道,在我心目中,說起偽君子,“嶽不群”嶽娘娘要敢說是第二,那真心沒人敢說第一。如今,這“君子劍”落到了我眼前這個陸濟凡的頭頂,讓我心裡一陣陣的覺得擰巴。
當然,我心裡是什麼感覺,根本沒人在意。畢竟此時站在戲臺中央的是七佛寨的大和尚和華山派的陸濟凡。只見七個大和尚同時大喝一聲,從各自的馬上躍上半空,而後又齊齊的在空中來了一個團體前空翻兩週半,跟體操運動員似的穩穩落地,將陸濟凡圍在了中間。接著,七個人一齊雙手合十,口誦佛號,
“阿彌陀佛!”
接著便一齊出手,用幾乎相同的姿勢,朝正中心的陸濟凡轟出一掌。
是方才,陸濟凡在擊殺小嘍囉的時候,一板一眼,卻是殺伐果斷,不閃不必,劍劍搶在人前。如今,七人七掌,一齊朝他轟來,陸濟凡卻只是站在原地,平舉長劍,一動不動。甚至還閉起了雙眼,只有那隻背在身後的手,還在不停的搓弄著……
電光火石之間,七個大和尚的鐵掌已經到了陸濟凡面前。陸濟凡此時躲避反擊,顯然已經來不及了。而就在此時,陸濟凡的左手突然停下了動作,猛然睜開雙眼,眼中一片決絕之色,手中長劍也隨即揮出。
我猜,陸濟凡的這一劍,大概是想和對面七個和尚來個一命換一命。只是,不知為什麼,陸濟凡這看似決死的一劍,明沒有朝著離他寶劍較近的正面三人揮出,而是劃了一個圈,轉身朝他側後方的一人刺去。這種捨近求遠的套路,基本等同於自殺。七個人的鐵掌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他還有心思花時間給自己的劍式拐個彎,期間花費的時間,足夠對方做出反應的同時,剩餘六人再一人朝他身上拍一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