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華山陸濟凡
胖子的目光，遙遙鎖定隊伍的後方，那裡，幾個同樣穿白衣，電視劇裡家丁模樣的人，在給一行扛著鐮刀鋤頭的老農發紅薯。胖子看見這個，當場就受不了了。對於一個餓了兩天的人，看見冒熱氣的東西，那基本上是毫無抵抗力的。
和胖子一樣，其實我也早就餓的滿眼金星了。雖然這兩天比胖子多吃了五個包子，但他那一身肥膘可不是白長的。餓死兩個我，估計胖子也照樣能留著一口氣給我挖個坑。
不過，話說回來，這短短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看著這個意氣風發的二世祖傅英的表演，我真心覺得跟著他們可能討不到什麼好果子吃。
我這邊還在猶豫，胖子卻已經按耐不住，拉著一副豬哥臉，衝著傅英火急火燎的喊，
“傅工資說的對，碰上臭不要臉的王八蛋，就得幹他。我們幡然悔悟，欣然前往。”
說完，胖子拽上我就往隊伍後面跑，滿眼都是地瓜的影子。獨留下傅英和他的幾個親衛，一臉懵逼。
說起來，我對地瓜這東西，是有陰影的。
上大學的時候，班上有個富二代小姐姐，一次在學校門口碰到個賣烤紅薯的老大爺。無意間，小姐姐問了一句老大爺，為什麼這麼大年紀，還要在這賣紅薯，吃這份辛苦。結果，大爺的回答，讓人很無力，也很動容。他說：
他也不想做。早年，他兒子當消防警察，出了意外，犧牲了。國家給了些撫卹金，年年也有慰問。但年頭多了，也就沒人記得他了。現在，他都七十多歲了，老伴兒臥病在床，根本幹不了啥，一個月的低保才四百多，連給老伴買藥都不夠。他不出來賣烤地瓜，他們老兩口子，早在十年前就餓死了……
這一番話，小姐姐聽了哭得稀里嘩啦。當下買了一書包的烤地瓜。而隨後的兩年時間裡，每天早上，小姐姐都會跑到學校大門口，去買個烤地瓜，然後送到我宿舍，說是我的早餐。再加上小姐姐膚白貌美，家境又好，著實惹得我同寢的一般狼友好生羨慕。
等到了大三，小姐姐又一次給我送地瓜來，當即就藉著烤地瓜的熱氣，和我來了個真情告白。我當場就懵了。略一猶豫之後，我拒絕了小姐姐。原因是，我真心不想再吃烤地瓜了……
如今想想，當年的我真是夠傻的，小姐姐就是人人求之而不得的白富美。我居然能拒絕的乾脆利落。要是換到現在，別說讓我吃兩年烤地瓜，就是再來兩年我也樂意啊！
往事已矣！縱然我對烤地瓜有莫大的陰影，但現在這冒著熱氣的紅薯放在我面前，我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心說，二十一世紀那些挑食的想熊孩子，也就是沒捱過餓，要是和我一樣餓上兩天，扔一把狗糧，他們估計都能嚼得倍兒香。
我和胖子紮在人群中，就跟高爾基撲向書籍的場景差不多。左右開弓，上來就是一頓啃，完全不顧身邊老農們的異樣眼光。最前面的白衣白馬公子傅英，估計也是被我倆這沒出息的樣兒給搞蒙了。好半天才繼續前進。我和胖子也就這樣，跟著隊伍一邊向前，一邊抱著一堆地瓜狂啃。
就這樣，我們跟著隊伍，走了二三十里路的樣子。我終於吃不下去了。胖子這貨在吃東西上，戰鬥力向來可以以一當百，仍舊不停的往嘴裡塞著黃黃黏黏的紅薯。而在隊伍之中，一個頭戴方巾，身穿淺灰色長跑，外罩輕紗長衫，身背一口長劍的儒生公子，朝我和胖子走了過來。
遠遠地，這人過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因為他給我的感覺，木木呆呆，卻有一絲不苟，跟我初中數學老師似的。待到他走到我和胖子身邊，也是用一副基本上沒有抑揚頓挫的刻板語氣說，
“在下華山派陸濟凡。在此提醒二位，如若飽食，就速速離去吧！此去十里峽，凶多吉少，不要枉送了性命。”
“呃！這話從何說起？我們這麼多人一起，應該沒事兒吧！”
我學著對方數學老師的腔調，回問說。
“二位，有所不知，十里峽本是一線天的地勢，十餘年前，被一夥山賊佔領，領頭的是七個大和尚，遂起名為七佛寨。自此在滁州城周邊燒殺擄掠，作惡多端。像方才二位掩埋的那些亡者，十餘年間被七佛寨如是掠殺的村子，不下十餘個，過往客商更是苦不堪言。朝廷多次派兵圍剿，但進了十里峽的一線天，次次損失慘重。江湖中的仁人志士，也多次殺上七佛寨，但不知為何，也都是有去無回。至於那些江湖中的頂尖實力，對這種小股山賊草寇，又是不屑一顧。即便這次傅英公子，頂著出雲谷的名頭，來的也不過是他自己和他的幾個家丁親衛。跟隨他的這些，都是滁州城附近，飽受匪患的無辜民眾罷了。官兵尚且無可奈何，一群從未經歷過生殺的百姓，徒增殺戮爾……”
說完，這個華山的陸濟凡，一聲嘆息。
我聽了，心頭也是一緊，放下剛才有點玩樂的心，收起剛才故意學陸濟凡的數學老師做派，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陸濟凡，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隊伍裡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的手拿鋤頭鐵鍬的老人和孩子。心裡一下子明白了，我初見這個隊伍時的彆扭到底在哪裡——
到底是怎樣的戰鬥，需要孩子上陣廝殺？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選擇帶著孩子上陣廝殺？在我的印象裡，只有塔利班、薩達姆那幫子鬼鳥人，才會選擇讓孩子抱著榴彈自殺式衝擊美軍的坦克。眼前這幫子出雲谷的鳥人，要帶著一群半大的孩子去討伐山賊，這安的又是什麼心？
想著，我當即就問陸濟凡，說：
“那這麼多老百姓，這麼多老人孩子就……”
陸濟凡再次無奈嘆息，說：
“為仇恨矇蔽雙眼，又為沽名釣譽之輩蠱惑。哎！悲哉，何其悲哉……”
“明明知道結果是怎樣，為什麼你要跟著一起？聽你說的這些，你也不想是被那個姓傅的洗腦了啊！”
“我？此去想必性命難保。但願在十里峽，在下能多救出幾個人來吧！”
說完，陸濟凡又朝我和胖子拱了拱手，轉身回到隊伍的前面去了。
我心裡，一下子打翻了五味瓶。更是一下子想明白了傅英到底要幹嘛！大概他就是來給出雲谷打廣告的，宣揚他出雲谷的俠義精神來了。看到我和胖子埋人，幾次三番擺出禮賢下士的姿態，又一次次的站上道德制高點對我和胖子進行道德綁架，擺明了就是給他自己，給他家出雲谷來貼金的，而他身後跟著的那幾個背劍的，估計也都和陸濟凡差不多，來自各大門派的江湖中人。要是沒什麼腦子的，看傅英這一通表演，回頭指不定怎麼幫傅英宣傳呢！再加上後面一群不明真相又因各種原因對七佛寨恨之入骨的普通老百姓跟著瞎叫喚。這傅英的熱度估計在江湖中那是一個直線飆升，根本不用花錢買百度的競價排名，就能穩穩佔個熱門位置。
而相比之下，這個看起來木訥得跟個數學老師似的陸濟凡，或許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俠之大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