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傳言玄乎
無名的小城，靠向城西，有個姓方的人家，是一戶很普通的人家。
這幾天，在小城裡突然竄出無數傳言。
傳言聽起來很迷人，但又很詭異，天花亂墜，幾乎可以直接認定為謠傳。
謠傳有關城西的方家――有人說，方家藏有不少神奇之秘籍，有功夫秘籍，也有醫學秘籍，上面記載的武功和醫術都是久已失傳的。
又有人說，方家到處琉璃瓦遮天，白玉石鋪地，並在地上覆以波斯毛毯，猶如人間仙宮。
也有人說，方家鬧鬼，方家有人半夜變成殭屍……
城西，老街。一大早，所有小店和鋪子都開了門，在熱情迎接生意。
客人很多，老闆們才一開門，果然就大吉大利，紛紛有收穫。
當有關方家的那些古怪的傳言四起，這裡便明顯熱鬧不少，各種各樣的人士陡然多起來。
有很多都是沒有名氣的人，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跑了出來集中到這裡。而一些在江湖中稍微有一點名氣的，正相互之間忙著打招呼，或是接受後輩的敬仰、奉承。
少年，林堂堂。林堂堂，現在沒醉酒，也不是個乞丐。
他曾在遮天手、林不隱、風漫煙面前乞討，可現在跟那天完全兩個樣子。
林堂堂一身藍色錦衣，行走在老街。他的體力充沛，精神煥發，心情良好。
他看上去好像已認真去睡了個覺，休息得很不錯。他挑了一家城中最好的客棧，就住在天字第一號房。
客房，是天字第一號，招待也是一樣。沒話說，絕對一流。
招待一流，少年也風流。
姐姐們在俏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用一雙又一雙白嫩柔弱的香手，輕飄飄地按摩在他的身上。令林堂堂直到現在還回味著，仍有一種甜絲絲的感覺。
林堂堂並不是傻瓜，有錢當然不會不花。他現在有的是銀子，大概幾千兩銀票，是那個遮天手送他的。想起這些銀票，林堂堂忍不住要開心笑，是勝利者的笑。
——因為，他在風漫煙刀下隨隨便便就救了遮天手。
既然有人大方給了他這麼一筆錢，那麼，他應該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愁錢用。
可是，並不這樣。他就在昨夜，一晚上就揮霍了四千兩。
小菲跳了一支舞，他就果斷遞出去八百兩，不送一千兩給八百兩的原因，是“八”這個字好聽。
小蘭彈了琴，有五百兩。最害羞的小纖才脫了一件衣服，也有了三百兩的收入。
——林堂堂捨得去花錢，同時也認為自己懂得花錢。
現在，他身上穿著七百兩銀子買來的新衣。體力雖充盈，腳步卻軟綿綿，似乎還沉浸在昨夜的春風裡。
因為溫柔鄉的可愛，林堂堂高興得要命。他的腳步踏出去，變得沉穩有力了。
林堂堂邊行邊笑，當他終於把注意力集中到街上的人群時，一個黃色的影子，突然撞了過來。
然後，他睜眼細看，一個光頭人——
原來是個和尚，一身僧衣。和尚倒不像和尚，手裡捧著個沒有開封的酒罈子。
林堂堂正待避開他，繼續走。
和尚突然在叫：“腳踏七星，閣下高人！”
——腳踏七星，為腳下有七痣，即天生的帝王命，七星依次是“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林堂堂一聽和尚說，很好笑，便問：“難道你見過我腳板上有七顆痣？”
和尚道：“貧僧雖未見過，卻從臉相上看出來，閣下其實是漢高祖劉邦第二！”
林堂堂問：“請問，和尚法號？”
“法號‘無毒’。”
無毒和尚喋喋不休：“閣下日後在武林必定腳踏千江水，手揚滿天沙，一石激出千層浪！”
林堂堂的身邊又跳出一個衣裳不整的人，問道：“和尚如此神通，能知人命運，卻不知對那個方家有什麼看法？”
——鹿空天。
林堂堂先是遠遠聽見他的話聲，然後便不知這人什麼時候已趕到自己身邊，不禁有些佩服起他的輕身功夫。
無毒和尚的臉色，倏地變了。他是聽了鹿空天的話，才有這樣的反應。
既害怕，又自認倒黴。猶如最怕蛇的人，看到了一千條蛇鑽在自己被窩裡。最好賭的人，拿到了一副爛得無可救藥的牌。
無毒和尚一個轉身，似乎要走掉。
那衣裳不整的人鹿空天抓住他的肩膀，問：“我剛問你話，怎麼一聲不響就要走？”
無毒和尚剛才的興致要多高有多高，現在卻變得跟蔫掉的黃葉子一般，幾乎氣息奄奄道：“不可說，不可說。”
林堂堂也對方家的事一直很感興趣，當下正問：“為什麼不可說？”
無毒和尚訥訥道：“事情發生得有違天理。”
鹿空天在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無毒和尚看著天上悠悠白雲，不答。
林堂堂摸出了一張銀票，問和尚：“這是什麼？”
無毒和尚的腋下有酒，他既然愛酒，那麼一定也貪財。
——有錢，就可以去享受世上的一切。
無毒和尚卻連眼皮也沒有抬起，眼睛盯著地面道：“出家人四大皆空。”
鹿空天在大笑：“和尚手裡卻有酒，睜眼說瞎話。”
無毒和尚道：“酒肉穿腸，佛在我心，不空即是空。”
鹿空天幾乎想一把捏死眼前的和尚：“廢話說來說去，你拿了錢也是空，是吧？”
無毒和尚道：“是的，那正是空，因為我為無我，世間萬物皆無象，有其實為無。”
一邊，林堂堂聽到和尚唸經，越來越頭疼，道：“那你快接受這一張銀票，說出有關方家的一切吧。”
無毒和尚又合十訥訥道：“不接為接。”
於是，林堂堂不用和尚自己動手接，把銀票塞入他的懷中。
想起方家，無毒和尚的眼裡露出懼色，想了想，終於心有餘悸道：“方家屍變了。”
鬼話連篇，林堂堂一聽，幾乎馬上後悔把銀票給他。
無毒和尚接著又問道：“兩位施主，關於方家的傳言，聽過多少？”
林堂堂道：“算不少，每一個傳言都不一樣。”
無毒和尚道：“真正的事實，和尚卻很清楚的知道，因為當天就是和尚我在超度方家的亡人。”
——屍體突然活動起來，在場的無毒和尚和所有的方家人，一樣膽戰心驚，經文也念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