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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口不應心

商恆月的沉默讓楚天闊頓感不安。他還指望著商恆月的報酬好讓自己一輩子吃喝不愁呢!總不能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半路就留下來做了人家女婿吧?!

但好在商恆月很快便抬起頭來不卑不亢答道:“谷主,一來,在下的身體實在是個拖累,想來谷主也不願看到女兒每日辛苦,二小姐的身體本也不佳。二來,在下另有要事來到長陰,本無意娶親,並非為這招親而來。”

楚天闊長舒一口氣,撫了撫胸口。還好還好。

鍾谷主頗為驚訝:“你並非為娶親而來?”

商恆月確鑿道:“是。”

“懷翠谷弟子說在山下看到了你,老朽以為你與其他人一樣,沒想到……”

他失望地坐了下來,搖了搖頭。“這山下的男人,無一不是為鶯兒而來。公子你竟毫無所圖。唉……”

“谷主,我向來只信意和緣。無意亦無緣。”

鍾谷主滿心憂愁,眉頭擰成了個極為深重的“川”字。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當著懷翠谷的女婿,而他最中意的女婿人選就在他面前,這商恆月竟然不領情?

他似糾結了半晌,連連搖頭,終於是輕輕一嘆:

“既然如此,老朽又怎能強求。若強迫老闆,傳到江湖乃至聖上耳中,實在是強人所難,有負聲名。也罷,二位不妨多留幾日,也好替老朽把把關。”

“那恭敬不如從命。”商恆月見鍾谷主並未刻意為難,心下也是鬆了口氣。

此時,殿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幾步,管家小跑進來,道:“谷主,名冊已籤錄完畢,還請谷主過目。”

鍾谷主接過名冊,細細看著,本就愁雲密佈的面容更是愈發陰沉難看。

“文無章?他怎麼又來了!都說了無數次,他不可能進得了懷翠谷的門!把他趕出去!”他厭惡地擺了擺手,五官似都因厭惡而挪了位置,“走了個劉衍,又來了個文無章!”

商恆月和楚天闊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文無章說得還真沒錯,鍾谷主確實很不喜歡他,甚至可以說是及其討厭。

“谷主,文大俠與在下是舊相識,他是個正直之人。谷主不妨給他一次機會,試他一試。”商恆月平和道。

“憑他的家世背景,連進門都不配!一閒散劍客,無父無母無家世,竟敢高攀!”鍾谷主“啪”地一掌落在桌上,整個桌子都抖了三抖。

楚天闊見他說話如此不留情面,像是把自己也罵了。

他雖不喜文無章,但也看不慣鍾谷主如此膚淺判人,便有些不滿道:“英雄不問出處。據我所知,谷主您曾經也無依無靠,也是被先谷主收養,才得以有今日吧?”

鍾谷主竟被他這番話說得一時語塞,臉上浮起一陣微紅。他斟酌再三,滿心不情願,卻也不得不給商恆月一個面子。

他就像把那極難吃的飯菜用力吞下肚去,好不容易才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話來:“……也罷。那便見上一見。”

“谷主英明。”商恆月道。

鍾谷主極力平復情緒,飲下一杯茶,開口問道:“商公子方才說,有其他事來我懷翠谷,敢問是何事?可與懷翠谷有關?”

以商恆月的身份,加之懷翠谷與皇城在兵器上的合作關係,即便商恆月拒絕了當他的女婿,他也得多關切問候一番。

商恆月從袖口中摸出一個布袋遞給他。

“這把匕首,可是懷翠谷所鑄?”商恆月問道。

鍾谷主自袋中取出匕首,先是淺淺打量了一番,忽然眯起眼睛,若有所思。思慮須臾,他方才緩緩抬眼,目光中閃過一絲冰冷。

“你們如何得到的這把匕首?”他沉聲問道。

“有人闖莊後,遺落在此。”

“莫非,是唐門的人?”

商恆月的嘴角動了動,本想說“發丘”二字,卻突然一轉,回答道:“正是。”

思慮片刻後,他舒展眉頭,臉上重新掛起笑意,將匕首裝回袋中,遞給商恆月。

“這匕首並非我懷翠谷所鑄。其一,它沒有我懷翠谷的刻紋。其二,我懷翠谷鑄匕,從不刻字。想來,是江湖上有人仿冒,這等事屢見不鮮。”

商恆月便也不再多問,只是微微頷首。“如此看來,實為仿冒了。多謝谷主。”

此話畢了,鍾谷主的面色顯然要陰沉了些許。

未時,二人從鍾谷主處走出,已經是太陽高照,碧空萬里,映得這漫山遍野的桃花更加嬌豔。

懷翠谷之美,當真是詩情畫意。

另一端,正對日光處,大佛的面部已經被照亮。慈悲的雙目微微低垂,俯瞰著整個懷翠谷,與之前的陰森可畏相比,此時的大佛顯得很是莊嚴持重,令人心安。

在這片茂盛嬌豔的桃花林中有一條小溪,這是整個長陰河水的發源之地。

二人駐足溪邊桃林間,楚天闊自席地而坐,道:“這裡當真好景色!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從未如此愜意過。”

他伸了個懶腰,“阿月,那匕首,當真不是懷翠谷的?”

“這匕首是翠鐵所鑄的。而這翠鐵,只有長陰的河流中才會有。”商恆月俯下身來,自那溪水中撈出兩塊散發著幽光的小石。

楚天闊奇道:“所以鍾谷主在撒謊?他為何騙我們?”

商恆月不作回答。是啊,他又為何心口不一呢?

他從懷中摸出笛子,平靜道:“如若我們一直以為的真,實則是假;對實則為錯,你當如何?”

楚天闊認真想了想,正聲道:“我師父過去時常告訴我,胸懷坦蕩,常有浩然。千磨萬擊,無懼無畏。石中懷玉,必見天地。”

商恆月微微頷首,嘴角漫上笑意。他將笛子置於唇邊,笛聲嫋嫋,吹起一曲《枕山》。

縹緲的笛音起伏錯落,時而激昂仿若高山出雲,時而蒼涼彷彿秋雨如驟。

桃花花瓣紛落如雪如蝶,楚天闊席地而躺,凝神細聽。

激昂後的悔恨,悲涼後的期望……不知怎的,他竟能聽懂這笛音。

他微微睜眼,偏了偏頭,細細打量著商恆月。他的眉眼修長疏朗,目光柔和卻堅韌。

彷彿一朵霜雪覆蓋依然清幽的梅,又似一棵在懸崖峭壁上頑強盎然生長的松。他突然對商恆月起了好奇。

在他們身後的一棵樹後,唐敏正默然看著他二人。

她在商恆月身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那影子如此遙遠,可此時此刻,她又覺得那影子如此接近。

他吹著那人曾經最愛的曲子,曲風曲韻與他別無二致。

但她確信那不是他。

她的手忽然微微顫抖起來。

只是那時的他意氣風發,睥睨江湖,雖經歷了狂風暴雨,卻仍然難掩鋒芒,像那擊破長空的鷹。

而如今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卻溫和如水,內斂含蓄,曲中的周折更勝於他。

可是,他的確經歷了萬般周折。

是我,將他推入了萬丈深淵。

是我辜負了他。可我卻再無機會彌補。

假如……假如他死裡逃生,再吹起這首曲子,是否也會如眼前這人一般,曲中盡是周折呢?

一陣風起,花瓣簌簌而落。她悲然自轉身離去。

經過鍾谷主的篩選,除去名單上的籍籍無名之輩,剩下的必得是家世顯赫的公子,這對鍾谷主來說,已經是最低要求。篩來選去,從二百多人中選出了僅僅剩下的十人。

被懷翠谷打發走的男人滿懷憤懣,皆背後議論他拜高踩低,卻也只能是望洋興嘆。

辰時剛過半,眾人已都聚於懷翠谷正殿前庭,楚天闊與商恆月二人站在高閣之上,雙手環抱胸前,觀望著這些被留下的幸運兒。

“這一個個,錦衣玉帶,這鐘谷主真是愛女心切啊。”楚天闊望著臺下十人,不禁嘆道。

商恆月卻輕聲道:“愛得太急,愛得太緊,也不是好事。”

他環顧四周,被留下的人他已經大致有數。有幾副面孔已不是第一次見,這些面孔也出現過在皇帝每年設立在宮中的江湖宴上。

按照鍾谷主的意思,這招親當分兩部分進行。

谷主著管家打發走了閒散之人後,這才落座,一臉肅然,不怒自威,令人心生畏懼。

原本喧囂的前庭忽然鴉雀無聲。眾人齊刷刷望向側廊,楚天闊與商恆月也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卻見兩個女子正款款走來。

前邊那女子手持長劍,緩步前行,一席輕紗羅裙,目中似有秋水更有冷雪,三份英氣,三份嬌媚,鼻挺眉彎,如明珠生暈。

再看後邊的女子,雖與前邊的女子氣質截然不同,卻也是個絕色美人。她身著玄色披風,眉目如畫,唇若點絳,一抬眼來,卻是杏眼含春,我見猶憐。

只是後邊那女子,看起來面有蒼白之色,身若扶風楊柳,更顯孱弱。

想來,這邊是鍾谷主的兩個女兒——鍾燕和鍾鶯了。

“看!鍾家二位小姐來了!”

在片刻的鴉雀無聲後,頓時人聲鼎沸起來。

鍾鶯不經意間抬眼一望,與商恆月目光相遇,忽然眼中露出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驚訝。

楚天闊打趣道:“你拒絕了這婚事,可後悔了?”

商恆月不以為意,笑道:“我看不是我後悔,是你動心了吧?”

“小爺我是那種隨隨便便就動心的人嗎?”

鍾谷主一斂方才的嚴肅,見到兩個女兒頓時喜笑顏開:“燕兒,鶯兒,快坐,快坐!”

這兩個姑娘並未對鍾谷主的熱情做出回應,只面無表情地坐了下來,一言不發,鍾鶯甚至面上還現出幾分惶恐來。

“看,鶯兒,爹爹為你選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無論最後是誰,你都可以放心了。”

鍾鶯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絲悲傷。她抬眼向前庭望去,卻出乎意料得看到了文無章的身影,方才絕望的眼神裡,猛地閃出喜悅和興奮。

他,他竟來了!

楚天闊心中升起一絲同情:“看來文無章和鍾鶯姑娘才是兩情相悅,這鐘谷主是棒打鴛鴦了。”

商恆月贊同道:“你看這鐘鶯姑娘自出現便不情不願。明明心有所屬,谷主卻要強人所難。”

三聲鼓響,選親正式開始。只見管家抬上一個鎏金梨木托盤,盤上整整齊齊地放著二十把一模一樣的七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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