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法天象地
四位金剛,三百羅漢,無數信眾僧人,齊齊跪在雷音寺前,神情狂熱虔誠,朝著那塊石頭誦經聲愈發宏亮。
文殊菩薩回過身來,朝著楊戩雙手合十躬身道:
“真君神眼可觀三世,應是預見今日景象,特地前來補上因緣。”
“且將根器予我,文殊坐化後,真君即可接過果位,由道入佛,護持彌勒。”
楊戩並未搭理文殊菩薩,只是自顧自開口:
“靈明石猴,天生地養,不沾因果,每次出世,都會自行斬斷過去現在,因此可成為每世大劫中的超脫之機......”
他目光凝視那塊微有起伏的石頭,後者得了‘意見欲’,一片死寂中竟有些許生機醞釀。
“生來是‘空’死亦‘空’,的確符合佛門真理,難怪你會將他視作彌勒,文殊菩薩,你不愧是靈山大智慧者。”
文殊菩薩現出法相,神色卻仍如之前空洞麻木,他並不焦急,反而點頭答道:
“空,身空,心空,世空,法空......”
“佛門修行,歷經‘苦極滅道’四諦,只為求得一個‘空’,換到道家中去,便是修得三花五氣,得享‘大自在’。”
“這猴子能成為執掌‘自在’道的天仙,如何成不得悟了‘空’的佛陀?”
他伸手放在石頭上,閉眼感嘆:
“鴻蒙初闢本無性,打破頑冥須悟空,替他取名‘悟空’者,是否早就預見此事?”
李無只覺事態急轉,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這般變化,心中一時思緒紛雜,大聖,須菩提祖師,楊戩,文殊菩薩,他似是一個都未看透。
楊戩彷彿看出李無疑惑,只伸手在後者腳下劃了道圈,傳音道:
“此是安身法,你且待在此處,靜觀其變。”
隨後他又朝著文殊菩薩笑道:
“彌勒降生?佛門盛世?這又與我何關?”
“若是人人都可成佛,那‘佛’還是‘佛’嗎?”
“楊戩所求,不過天地安寧。”
楊戩上前兩步,手中招出一把靈光流轉的仙寶,正是那威震三界的三尖兩刃槍,額間天眼完全睜開,雖有些許黑氣縈繞,卻蓋不住他的煌煌神威。
“想要根器?自己來取吧。”
哪怕有了安身法庇護,李無仍覺得心頭一跳,楊戩氣機不算肅殺威嚴,卻像是壓在他的陰神之上,周身真氣竟不自覺開始運轉。
文殊菩薩緩緩睜眼,同楊戩對視,他不再言語,只是將結印雙手前推。
一為金蓮佛光,此是‘大光明智慧印’,可奪人心神,令其沉淪佛法;一為紅鬃巨獅,此是‘大威猛獅子印’,能鎮殺肉身,斷絕生機。
佛門與眾生聯絡緊密,故不會如道家一般從天地中摘得‘神通’,文殊菩薩的手段,稱作‘妙法’。
兩道妙法佛印初時極小,隨後大至千丈,裹挾所有誦經聲壓向楊戩,此兩印一打陰神,一打肉身,天然便是針對道家修士而來。
文殊菩薩的‘大智慧大威猛’一號,並非是自己所取。
佛印打來,楊戩卻未有動靜,而是還在打量那些誦經的靈山佛修,直至兩道佛印將他圍困中央,開始逼近消磨時,他才隨手抬起槍來。
三尖兩刃槍左右隨意各戳一下,兩道鋪天蓋地的佛印便倏然停滯,隨後發出一聲脆響,轉瞬消散。
“靈山最善鬥法的菩薩似乎是你,可若只有這些手段,今日可很難讓我盡興。”
楊戩提槍前行,那些外圍僧眾被他額間天眼一掃,頓時神情恍惚,自行讓開條道。
文殊菩薩仍是那副麻木模樣,他口中唱聲佛號,誦經聲戛然而止,數千近萬名佛門高修齊齊起身,身上各冒佛光,看向楊戩。
“整座靈山齊上?這倒有些意思......”
四大金剛撲來,現出千丈金身,他們只脩金剛道,是羅漢中鬥法最有威名者,肉身之強橫足以承受天仙轟擊,往日在靈山,他們便是護法頭領,與天庭四大天王類似。
可如今的四大金剛彷彿真成了只會蠻力的莽漢,奔襲而來,神色平淡。
他們早就沒有心神了。
李無旁觀卻是看出端倪,如今這些佛門高修,都只剩空殼,而驅使他們行動者,正是文殊菩薩。
難怪後者如此空洞,哪怕是菩薩果位,他操縱這般多羅漢法師也絕不輕鬆,可他這樣做,究竟真是為了蠶食這些金身求活,還是為了彌勒降生時不至於太孤單?
李無不知曉,只是見到文殊菩薩升至空中,五髻五臂,現出完整菩薩法相,不知幾萬丈之龐大,又見他一手插入地裡,拔出一柄巨大鐵劍。
劍身刻有‘人世傳法’,‘孔雀生佛’,‘登臨靈山’與‘佛說法滅’景象,這是釋迦牟尼在此世的一生,這柄劍,喚做‘世尊慧劍’,是文殊菩薩的至寶。
李無沒有被其法相所嚇,而是看向鐵劍上的一副圖畫,其中一處場景讓他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猜測油然而生。
楊戩卻是愈戰愈快,那一尊尊撲來的金剛羅漢讓他出手不斷,槍芒閃爍,捅穿無數金身。
靈山上佛血灑落,佛光起伏,待到楊戩將此地屠戮一空,面前便只有文殊菩薩一尊法相尚存。
“痛快,當真痛快!枯坐五百年,總算是宣洩許多!”
楊戩大笑一聲,槍尖指向文殊菩薩,語氣隱有興奮:
“我修行至今,的確不曾與一尊菩薩鬥過,今日便要瞧瞧是你這法相威武,還是我神通厲害!”
他話音剛落便搖身一變,靈山生生下沉兩分,一尊遮天蔽日的身影浮現。
青臉獠牙,朱發紅須,額間三隻眼宛若深淵,手中三尖兩刃槍像是巨峰,身形亦是幾萬丈,同那巍峨菩薩法相相對。
這便是天罡三十六法之一的‘法天象地’!
楊戩吼叫一聲,抬槍砸向文殊菩薩,後者沉默舉劍,直直迎上。
轟!
彷彿天雷轟頂的巨響傳來,一股颶風颳得靈山上搖晃不休,除了那塊石頭仍然安坐。
李無眼神卻愈發明亮,他未看頭頂磅礴鬥法,只是想清了很多,想明瞭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