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朝元
槍芒一閃，不可一世的托塔天王被生生挑起，他已然察覺不到疼痛，身形逐漸扭曲。
點點破碎佛光落下，那是被哪吒摧毀的古佛蓮燈與玲瓏寶塔。
他六隻碎金流火般的眼珠盯著火尖槍尖上的李靖，語氣卻轉為淡然：
“我不偷生，不苟活，不跪天，不拜地，我就是我。”
“我就是哪吒。”
黑炎噴湧，李靖甚至再來不及發出半聲哀嚎，就被燒得身死道消，黑炎不曾停歇，直直向上奔去。
三十六重天，各為一方天界，每重天界間自然有關隘存在，翰寵妙成天為‘無色界四天’之一，再向上去便到了‘四梵天’，那是原本天庭仙神棲息開府的福地，關隘自是厚實無比。
可在哪吒的滔天黑炎前，那道透明光壁彷彿不曾存在，觸之即散，其後光景晦暗，察覺不到內裡存在何物。
哪吒又伸手向下方一點，翰寵妙成天與‘色界十八天’亦被打通，那是天庭所有雜役靈獸居住之地，道行不算高，但數量不知凡幾，剛出現通道，一條黑色洪流便席捲而上，天仙都難以自保，這些雜役靈獸又怎能安然無虞？
哪吒眼珠漸漸轉黑，六臂持有的寶物亦是靈光閃爍，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將成為‘魔兵’。
分明正在入魔，他卻沒有之前張狂，只是朝著楊戩李無輕聲道：
“天庭交由我手就可。”
李無張張嘴，又不知說甚，哪吒說過不會苟活，此時竟真有了死志。
楊戩只拱拱手，一言不發提著哮天犬與李無化作流光飛起。
楊戩的遁速快到李無難以置信，但天庭實在太大，太高，他仍看到好多眼熟身影正走向翰寵妙成天。
真龍駕車，鬼神為侍，星光環繞，身披紫袍，這是紫薇帝君；
乘坐金蓮，七仙開道，結印閉目，四頭六臂，此乃鬥姆元君；
五虹掠空，道音繚繞，五行齊全，渾然一體，正是五方天君；
龍種，城隍，鬼神，道人，有天仙，有正神，有某條道統的祖師，有隻在古籍中記載的隱秘存在，密密麻麻的身影，齊齊湧向哪吒所在之地。
這些傢伙大多有些傷勢，各處天界也能看到廝殺遺留，李無目光一凜，這是......
“今日過後，此世便無哪吒，也無天庭了。”
楊戩感慨一句，遁光未有停歇，飛過‘四梵天’，穿過‘三清天’，抵達了天庭最高處，曾經的道門至高聖地。
“五百年前，那隻猴子跳出八卦爐，就曾打上此地，攪了個天翻地覆。”
“此處是大羅天，凌霄寶殿。”
遁光落下，現出三者身影，李無暫且按下心思，只抬頭看去，金鐘撞動，天鼓鳴時，金釘攢玉戶，綵鳳舞朱門，複道迴廊，處處玲瓏剔透，三簷四簇，層層龍鳳翱翔......
這些自然是沒有的，舉目所見，金闕銀鑾塌陷，琪花瑤草盡枯，曾經天帝神仙殿，如今只餘斷壁殘垣。
“這是大聖做的？”
李無不由問了一句，若有前人能敲碎凌霄，恐怕也只有大聖了。
楊戩搖頭感慨：
“非也，那猴子本事雖大，也還是做不到此事，端坐凌霄的玉帝，並非俗世話本里那般怯懦膽小。”
楊戩邁步走上凌霄寶殿，李無跟在身後，這裡看似破敗，卻沒有一具仙神屍骸，似乎天庭之慘烈並未影響此地，更像是無人打理，被雨打風吹消磨了去。
但這是玉帝居所，哪兒有如此利害的雨打風吹？
“玉帝，號‘昊天金闕至尊玉皇大帝’，祂是天地初開的第一位人族，修持無數世，歷經無數難，才登上三界之主，享無極大道。”
“祂是天仙？這不可能。金仙？仍是低了。”
“無人知曉祂的道行境界，但在老君坐化之後，玉帝也一齊離去了，群龍無首會亂，群仙無帝，哪兒還能坐得安穩。”
楊戩前行帶路，目光時而打量一遭，嘴中緩緩解釋。
凌霄寶殿不算太大，沿著條遍佈灰塵的廊道，沒用太久，他們就已到了靈宵殿外，此靈宵非彼凌霄，乃是天庭仙神朝會之地，往日大聖被封‘弼馬溫’時，就是走的此地，經由太白金星帶領見了玉帝。
不過此時哪兒還有宣詔唱喏的規矩，二人提步，隨意就入了內去。
“那猴子曾罵過‘玉帝輪流做，今日該到我’，看吧，所謂的天帝位就在這兒了。”
楊戩語氣調侃，李無順著看去，殿中央的高堂處，安放個不大不小的矮椅，似是刻畫了些天地間景象，只是都已模糊，實在看不清。
“所謂的凌霄寶殿，不過依仗天庭才有名聲，到了如今，盡是朽木爛瓦而已。”
“昔日玉帝身下的‘天地椅’，如今便是落到凡間也沒人瞧得上眼。”
李無微微頷首，又察覺到身上四道根器有些動靜，他心領神會，走上前去，只是吹了口氣，天地椅便陡然消散，露出了遮掩住的兩物。
前者是一團靈光，內裡隱約能見得一根猴毛，正是大聖第五個根器，鎮壓天庭五百年，使得天門難開的‘身本憂’，如大聖口中所言，他真讓自己端坐天帝位置五百年。
不待李無拿過，身本憂便自行飛入他的袖中，李無面上沒有喜色，只是又看向‘身本憂’旁邊的一物。
這東西很奇怪，似乎如何也不能同大聖六根，凌霄寶殿什麼的搭上干係，這是一顆乾癟的麥種。
楊戩在旁靜靜等候李無收取根器，亦是看到此物，他有些不解，眉頭皺起道：
“此是何物，觀其模樣，似是尊天仙留下的最後傳承，但這方天地，怎還會有我不知的天仙......”
李無本以為自己看到此景時或許會有些難過，但也不至於太過悲慼，畢竟許老頭活了這麼多年，風流過，瀟灑過，沉淪過，一輩子過得當真精彩，便是死了，也說不上虧。
可當他真看到眼前麥種時，仍是覺得心中空蕩，倒也不至於流淚，只是一時不知自己是誰，不知身在何處，不知將要作甚。
直到一道熟悉嗓音在他腦中響起：
“李無吾徒，且上前來。”
李無前行兩步，那顆麥種落到他的手心，
“這天庭跟我想的相差不大，汙穢叢生，臭不可聞。”
“只可惜終究是老了，劍不夠利，自然也殺不去多少，三十六天之高之廣，實在讓老道開了眼界。”
“不過所幸最後關頭又想通一招，想著你或許會到此地，便留下經由你手揮出吧。”
麥種亮起微弱靈光，五道氣機出現在李無手心，青，紅，黃，白，藍，這是《靈劍子》能修出的五道劍氣，亦是許遜煉就的胸中五氣。
“招式名字還沒想好，只得暫且叫做‘朝元’。”
“揮出朝元，你可成一日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