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尾聲
“取符來!”
八卦爐中動靜愈發壯大,張良可無有何種感慨心思,他在五百年前時所見的不止一位帝君殞落,便只朝著呂岩肅聲開口。
帝君寶誥靈光瑩瑩,安靜躺在呂岩手心,其內蘊藏東華帝君小半道行與所修行的真經道法,不僅能讓呂岩一步修出陰神,還足以創下一條玄門道統。
天仙級別的祖師爺,可沒有那般容易尋得。
呂岩卻未有猶豫,他放棄前塵來生,不做帝君亦不做純陽,自然不會困於此寶,他隨手將紫符打出,後者靈光一閃,便出現在八卦爐中。
張良面上並無喜色,八卦爐並非只需道行修為馭使即可,其內的風火煙雷該怎個協調,每道氣機又要煉成何物,都只能由張良自己操勞,其中艱難,難以講給外人。
他手中道決變幻不休,棲身的張恆肉身開始生出華髮,俊美面容上亦有皺紋浮現,這是精元被壓榨了太多,張良卻停下不得,看著眼前開始搖晃的八卦爐,他輕聲開口:
“獨角兕煉出的五氣仙丹,能使凡人登仙,將其煉真返假,便是人界與天界的勾連氣機。”
八卦爐中的五色大丹變得虛幻,最後化作一團模糊。
“東華帝君寶誥加上仙神殘留,從其可煉出天庭權柄,是天界對人界的壓制。”
紫符消融,化作個戴冠披袍的身影,身影面容不清,這只是仙人的虛指。
“張良壽元將近,陰神就要消散化作無智幽魂,人界得道,歸於黃土,自然能被煉成人地兩界的紐帶。”
張恆眉心魂光亮起,一道陰神飛出,峨冠博帶,衣袂飄飄,容貌與張恆有八分相似,只是更多幾分滄桑氣度。
“我若要入爐中,這殘缺之身可不行。”
張良將那團魔念拍入陰神中,頓時氣息變動,面容有些猙獰,周身有道道黑紋生出,他兀地轉頭問向李無:
“尚有酒否?”
李無未有多言,只是從袖中掏出一壺擲過。
木塞飛起,張良對著壺嘴深吸口氣,閉眼道:
“是‘酇(音同贊)城白’啊。”
酇城白,始於西漢初年,賴以釀酒工藝的成熟,此酒不斷提純,到了王莽時,已成了名酒,非王公貴族難飲得,乃至於‘酇白瓊漿’一詞就可指代美酒。
這一壺,也是李無偶然得來。
酒壺滑落,張良大笑一聲,他從天門山頂望向四方,唯見山雲清風,層巒疊翠,他不再猶豫,飛入八卦爐中。
“大風起兮雲飛揚!”
一聲高歌戛然而止,八卦爐再次運轉,張良所說的三界氣機為假,此刻便要練假成真!
五色大丹,帝君寶誥,道人陰神,三者交融一起,最後化為一枚樸實丹藥,既無何種藥香,也無什麼丹紋路,簡直像顆泥球,只安靜漂浮在八卦爐上方。
大夢初醒的張恆向前伸手,面色茫然,最後嘆息一聲,垂下手去。
呂岩有些動容,卻未開口。
陽平治都功印無人驅使,天門山頂上修士武人逐一清醒,他們不知發生何事,只感到心裡莫名有些哀傷。
“老爺,動手吧。”
黃司晨話語少見地低沉,李無只點點頭,他知曉張良的意思。
靈淨劍生出白芒,隨後貫穿了那枚丹。
‘啪’
似是緊繃的弓弦斷裂,又似是一面銅鏡被打破,天地間有道隱晦至極的破裂聲響,那顆丹藥消散無形。
李無已是三花聚頂,靈覺頓時感到些許異樣,他抬頭看去,那扇原本滯留雲層的南天門再無身影,整個青冥似乎更為高遠,高不可測。
就連腳下土地,也變得更為深邃厚實,腳踩實地之感愈發鮮明。
有山風颳起,吹動破爛的五色布與法壇,清醒過來的天師道弟子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這一地狼藉。
而李無看向前方的龍虎山深處,平淡道:
“自此,天人不可下凡,陰鬼不可亂世,神洲安寧,應從今日始。”
黃司晨點點頭,接了句:
“這羅天大醮,總歸是結束,乃公也總算心安。”
......
天門山山腰處有個突出石臺,臺上有間古樸道觀,觀旁生有古樹怪柏,山間雲霧清風繚繞,是個隱秘飄渺之地。
而觀門前石桌旁,有五個人影安坐。
“多謝前輩出手,完成先祖夙願,此般大恩,張恆代天師道謝過。”
“前輩此後若有差遣,天師道會鼎力相助。”
早生華髮的張恆舉起手中杯盞,認真開口,隨後同李無碰杯一下飲盡杯中。
李無隨意點點頭,放下酒杯,問了一句:
“此次事了,諸位打算怎個安排。”
張恆聞言搖了搖頭,只無奈道:
“歷經此劫,天師道倒退數百年,又得罪許多道統,只有閉山封門以示自懲而已。”
他說到此處,又看向一直沉默的呂岩,滿懷希冀地問了一聲:
“呂道友怎個想的,可要入我天師道?”
“以道友的資質心性,我可將道主之位予你,畢竟先祖已去,我張家也不必再留戀此位了。”
呂岩還未開口,滿臉懶散的鐘離權反而眼神一亮,他驚喜道:
“這自然最好,我師徒倆還有一身本事,正好借雞生蛋,開闢自家道統!”
呂岩雖捨去了帝君寶誥,鍾離權卻早就收藏許多真經道法,如今渡過災劫,他便惦記著尋回自己那幾位故友,能有天師道助力便方便許多。
畢竟以天師道的底蘊,可比三渠會來得方便。
呂岩卻搖了搖頭,他對成為一代道主無甚興趣,只三言兩語打消張恆與鍾離權心思,反而對著李無恭聲問道:
“不知前輩有何打算?”
自己的行蹤也沒有掩飾必要,李無就如實說出:
“我在西牛賀洲留有後手,如今也該去瞧瞧,張良的絕地天通,畢竟只護住了神洲。”
說到西牛賀洲,一旁百無聊賴的黃司晨面色一垮,那裡是真正的兇險之地,只需想想堂堂真龍之種的徒勞龍混得有多慘淡,就可知西牛賀洲之艱辛。
且那裡尚有靈山遺址,不想去,是真不想去。
黃司晨嘆息一聲,滿臉愁苦地喝光面前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