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劍出
“照你的意思，如今的張良乃是一殘留陰神，以及一團魔唸的身外化身？”
“而此前我在夢仙峰，乃至在那於良身上所見者，都是魔念？”
李無沉聲問道，他此前雖察覺有些不對，但見到的張良似乎還算不上瘋癲，不是巨靈神那般傢伙可比，要說是魔念，實在有些勉強。
“是了，貧道雖將身外化身鎮壓在八世孫張道陵的龍虎洞天中，但只要貧道陰神尚在，其便不會消散。”
“同樣的，貧道若想取回地仙道行，摻和進今日局面，也只可將其喚醒，否則只以張恆的修為，便是這陽平治都功印也到手不得。”
“那三位天師道煉神修士，我也只能用雷霆手段將他們肉身打殺，又以‘正一盟威符籙’護持住他們陰神，或許尚能等得轉機。”
張良摩挲著手中天師道至寶，面上有無奈，緬懷。
李無點點頭，又問道：
“獨角兕之舉是你暗中推動？”
張良不再隱瞞，只道：
“是，他原本的確只打算吞食星官陰神與武人肉身煉就的龍虎大丹，直到見得貧道陰神中的壬葵水玉與八卦爐才起了煉就仙丹心思。”
“哪兒有這般多巧合，這一切著實是貧道佈置，他中計了而已。”
“而這顆五色仙丹，也正是貧道那魔念想謀得之物。”
張良開啟手心，現出那枚寶丹，見得此物，被張良緊攥在另一隻手中的魔念頓時氣焰更甚，不顧一切地想要撲向此丹。
“說實在的，此丹幾乎奪走這片天地最後造化，只要是真仙之下，都可依仗此丹避開災劫亂世，待到下世再重走仙途。”
“若是往前倒推五百年，貧道見得此丹第一眼定然是將其服食，保全自身。”
張良話語不斷，手中卻將那五色仙丹再次放入八卦爐中，爐內頓時升起風火煙雷，八卦爐有煉假成真，煉真返假之效，一旦被催動，這五色仙丹的性質已然開始改變，不復之前妙用了。
“張道友，你這是......”
李無心中一動，嘴上不由問道，張良此舉，徹底斷送了自身的長生路，李無雖早已三花聚頂，此丹對他半點用都無，但若換位考量，他還真不敢確言自己是否能捨棄此丹。
張良看向開始運轉的八卦爐，眼中的不甘，惋惜幾乎凝成實質，他這番神情並未在李無面前遮掩，只是嘆道：
“長生久視？這四字害慘三界六道，張良不過一凡人，能活八百年早應知足才是，凡世種種，仙道大半，貧道體會經歷了十之八九，唯有這‘放下’一事，實在太難太難。”
“此舉不過是......”
張良話說一半，面色微變抬頭看去，李無亦有覺察，他望向那道原本逐漸關闔的南天門，不知何時其微小縫隙又被緩緩撐開，門後的嘈雜混亂動靜愈發躁動，彷彿有某些存在就要脫困而出！
“貧道魔念有一言不假，天庭殘留之輩，如何會放棄這下界良機，上一次道友登仙，尚有煉出胸中五氣的敬之（許遜）親身關門，而這一次，能依靠者便是我等了。”
張良語氣沉重，卻又大笑一聲，飛身而起，那八卦爐迎風見長，化作數丈長寬，內裡風火煙雷滾動不休，五色大丹已被還原成氤氳氣機，張良長嘯道：
“燒去亂仙百千萬，煉得絕地天通丹！”
“李道友，拔劍吧！”
黃司晨此前聽得雲裡霧裡，如今才神色大變，連忙道：
“老爺，不可衝動，您道行精深，劍道無雙，但天庭裡不知還有何等存在，萬一來了位帝君或是天尊，恐怕討好不得！”
李無面上平靜，雙耳微翕，他聽到南天門後的混淆聲響漸趨一致，似乎有無數道嗓音匯聚，齊呼：
“渡劫！渡劫！渡劫......”
李無忽地一笑，他胸膛起伏數下，鼻中現出許久不曾動用的玄黃氣神通，他輕聲道：
“在我成為淨明道主時，有些事便再避不得。”
若非許老頭言傳身教，李無對此世便不會有何牽掛，他本就是閒散性子，賞遍風花雪月或可，與人拼命死鬥萬萬不能。
可事到如今，無論是將許老頭從天庭帶回，還是不讓一些腌臢傢伙汙人眼界，今天這劍，是應出了。
玄黃氣纏繞周身，李無頭頂隨意紮起的道髻被吹落，滿頭長髮飛舞，他撤去三災變幻之術，露出自己俊逸原貌，向空中踏出兩步，隨後身形化虹，直至飛到南天門前！
‘鏘！’
一聲清脆劍鳴傳開，李無打量著這許久不曾見的淨明道至寶，兩指在其劍身上拂過，道道繁雜符紋一一亮起靈光，靈淨劍輕顫，自行激發道道劍氣，將李無身側雲層滌盪一空。
“勿要將我道袍弄亂，整個淨明道可就這兩件了。”
李無笑罵一句，又隨手挽了個劍花，在南天門前負手而立，寬大衣袂飄動，與後者千丈長寬相比，他渺小至極，卻有道散漫嗓音響徹天門山：
“試問天上仙人，哪位先下人間？”
張良先是一愣，旋即大讚一句，只覺心中幾百年積鬱盡去，如今通透至極，他拍了八卦爐一掌，內裡的風火煙雷幾近沸騰，
“調合龍虎，捉坎填離，李道友，且斬仙為藥！”
黃司晨艱難嚥了口唾沫，來回踱步幾次，嘴中不由嘀咕道：
“看似灑脫風流，若真折了道行性命，我等又該如何是好，乃公的‘夏心火’尚未習得呢。”
他走了數次，卻奇怪發覺身旁還有來回人影，似是跟他一般忐忑，黃司晨面色一變，趕緊看向此人，待到認清其面容，不由驚道：
“鍾離權，你這傢伙怎一直藏身此地？！”
長髯道人模樣的鐘離權聞言轉身同黃司晨對視，不耐道：
“我好歹也曾三花聚頂，在天庭有些份量，怎會沒有些壓箱底的藏身手段，反倒是你這傢伙......”
他正欲戲謔幾句，又想起此時不是何種寒暄時候，便只指著另一安坐人影說道：
“今日此劫，應在我這徒兒身上！”
那正是眉關緊鎖，未有言語的呂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