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張良
“老爺，我等在此地等了好些時辰，您到底是在等甚？”
夢仙峰頂空空蕩蕩，既無仙子明月，亦無凡人武夫，只有一塊山石上坐著兩個身影，左邊的黃司晨實在按捺不住，疑惑開口。
李無手中摩挲著塊木牌，剛要張嘴，面上又現出無奈之色，他嘆道：
“兩位是如何發覺我的？”
夢仙峰頂空處顯露兩個身影，一白衣一青衣，正是顯露了原身的兩位靈君。
黃司晨眨眨眼，帶著看好戲的神情躲到一旁。
小青面色錯愕，她還指望這黑衫劍俠日後能與李無爭鋒，不曾想兩個根本就是一人，不過這樣一來，自己輸在其手中也是理所當然。
不對，應該是自己與劍仙過手四招全身而退......
小青逐漸發出傻笑，白娘子皺眉看了她一眼，旋即又望向李無，神色有些複雜。
“好教白道友知曉，李某師父給李某取了個‘許仙’名號只是巧合，你我之間實在是......”
這話的確實心實意，李無修得雖並非是什麼不可沾染情慾的太上忘情道，但他如今還真對男女之情未有什麼心思。
是這天下美酒不夠醇厚？是各路英傑不夠有趣？是李唐風光瞧了個完全？
仙道玄妙，李無還遠未攀頂，除非是他腦子抽風，否則絕不會困於情感。
等尋到那玉門，救回許老頭，將振興淨明道統的重任還到其手上，他就去縱情山水，吃喝玩樂，坐看李唐風雲變幻，笑看世間白雲蒼狗，當個瀟灑自在的酒劍仙！
嗯，若有不長眼非要作亂的鬼怪妖魔，屆時便順手除了去......
李無不是何種有野心之輩，非要凌駕三界，稱尊做祖，不過想在世間多看些風光，在仙道多走出兩步，若非許遜親口說過龍虎山有變，他哪裡會親至此地。
說一千道一萬，李無至今仍覺得自己不過偶入此世的普通人，能重活一世就是賺大，豈會自尋麻煩。
白娘子道行高深，心性不錯，便是姿容氣度亦是一等一的出塵，但正是如此，李無才不想與其扯上干係，免得落入其他麻煩中去。
李無嘴上一邊解釋，心中一邊思緒翻滾，卻見得對方面色變得古怪，不由話語一頓，問道：
“李某可是哪裡說得有錯？”
“李道友......”
白娘子剛要張嘴解釋，一旁早就不耐煩的小青率先不忿開口：
“你雖是三花聚頂登了仙，但怎可如此折煞我家姐姐！”
“我倆此行根本就不是為了尋你，重回這夢仙峰只因發覺不對，你少自作多情了！”
哪怕眼前這位是殺伐凌厲的劍仙，但小青只覺自己快被氣炸，折了白娘子面子比她自己受辱更不能接受！
李無一愣，口中訥不能言，又看向沉默的白娘子，後者只是微微點頭示意小青說的無錯。
“這......”
李無面上尷尬至極，他這一路遮掩不過自以為是，饒是他曾劍斬真龍，此刻也覺得坐立難安。
腰間的靈淨劍輕顫，似是在嘲笑李無，這把劍器本就生出靈性，以往在李無修為低微時沒少捉弄他，直至後者道行愈發精進才不得不老實，此刻總算是逮到機會。
黃司晨肩頭聳動，臉上憋得通紅，他費了好大氣力才未笑出聲來，他其實早就看出兩位靈君來意，只是不敢告知李無，怕掃了後者面子。
“李道友，西山一別，我已是找回好些記憶，想起了自己是誰，想起了師尊給我的一些囑託，來了饒州的確是為尋人，但那位是師尊舊友，我與小青想尋其求問些話。”
說到此處，白娘子掏出一塊玉佩，其式古樸，應是秦漢時物，玉上微有靈光，
“出了洞天好些時辰，我才發覺此玉有些動靜，故想著那位前輩或許就在此地，才折返回來，見得了黃道友在此地，方知曉這冰塊劍就是李道友。”
黃司晨面色一凜，繃緊臉皮，他又不會三災變幻之術，被這位高修認出那是自然，又悄悄打量了一眼李無，見到對方無有怪罪之意，這才鬆了口氣。
李無哪兒有心思搭理他，只是察覺到白娘子話中遞了臺階，連忙順著道：
“可否得知這位前輩名號？”
白娘子點點頭，溫聲開口：
“正是師承古仙大能赤松子，輔佐炎漢開國的......”
‘啪’
夢仙峰頂有個物件從天而落，李無等人目光挪移一看，竟是隻老舊木屐，其上還沾染些泥土。
有位紅袍道人落在峰頂山石上，觀其容貌，正是那小天師張恆，只是其泥丸處有靈光閃爍，周身氣度更是滄桑至極。
是奪舍？
李無先是猜測，旋即又暗自搖頭，煉神以上的高修，陰神已可日遊，若是肉身不幸遇難，或可尋個凡人奪舍以苟延殘喘。
但此時張恆氣機圓潤如往，全無被奪舍的模樣，應是被魂靈附了身，但這位小天師亦是煉神高修，可附身於他身上的又該有何種道行？
“小妮子，且將我木屐拿來。”
紅袍道人赤腳坐在山石上，朝著白娘子緩緩開口。
白娘子未有猶豫，這本身就是仙道前輩，老實拾起木屐，親手遞給道人。
道人點了點頭，施然開口：
“善。”
他又看向李無，從懷中掏出個木牌，這牌子上刻著‘許’字，竟與李無手中全然相同！
“這位小友，可是師從淨明道許遜？”
方才在那蓮臺上正是見得此字，李無才未有動作，而是在此地等待。
李無站起身，拱手道：
“許道主正是我師。”
“淨明道二代道主李無，見過前輩。”
紅袍道人沉默幾息，隨後緬懷開口：
“許遜天資是我見過之最，聚了三花，煉了五氣，若願在這人世潛藏，或許仍可活上千年。”
“不曾想他果斷至此，竟真個登了天去。”
“今日來此的，本應是他啊......”
李無心中嘆息，未有言語。
紅袍道人將木屐穿上，又看向白娘子，有些欣慰道：
“老母若見得你安好，心中定然寬慰。”
白娘子點頭行禮，這位雖是修行較晚，但在數百年前就已與自家師尊平輩相交。
穿好了鞋，紅袍道人輕聲吟詩：
“九萬扶搖試看取，垂天鵬翼追往事。”
“為何寶香黃閣夢，何如仙闕丹臺籍。”
他搖頭一笑，語氣感慨，
“我張良活到今日，總算見得別樣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