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衰敗洞天
此女一開口，夢仙峰上便無有雜聲，好些人看向李無的目光只有豔羨之意，差距過大，他們已是生不出嫉恨。
不過此女道行在李無靈目中無所遮掩，約莫有個五百年，且氣機虛浮，一身本事只怕用不出十一，除卻些玄妙手段，若只論搏殺，難是張知止幾合之敵。
那提月的小女娃與其相差彷彿，想來她們背後定然還有旁人，否則不會這般有恃無恐。
但既然要演戲，便演個全套，李無只是拱手道：
“不知仙子有何見地？”
那仙子瞧見李無恭敬姿勢，面上頗為滿意，正欲開口，又被身旁小女娃打斷：
“我看此地也無人是你對手，這東西便拿了去吧，免得打來打去心煩！”
小女娃伸手一抓，那枚鬥木獬印就落到手中，她隨手拋給了李無。
最後一枚星宿印便這般有了主，若非李無方才顯露本事，恐怕好些武人就要上來搶奪，但即使如此，亦有許多傢伙心思流轉，盯著李無的目光閃爍不定。
仙子不留痕跡地瞪了女娃一眼，又瞧見武人們的異樣，心中不屑，面上仍柔柔笑著，輕聲道：
“仙緣仙緣，諸位到了此地便是有緣之人，我又怎會讓你等空手而歸？”
聽聞此言，略有騷動的武人們總算安寧下來，又見得仙子素手一揮，那輪明月便層層盪開，無數月華在夢仙峰頂散落，直至內裡顯露一扇朦朧光門。
“洞天？仙境？我不知曉你等如何稱呼此地，執印者也好，凡夫俗子也罷，入了此內都可得仙緣。”
李無心中一動，他在三渠洞天干過活，龍宮洞天吃過宴，許遜護持道統的淨明洞天潰散之時，沒人比他感觸更深。
此時他自然能認出眼前光門之後亦是洞天，只是觀其氣機，已然頹敗至極，離潰散消弭歸於天地不遠，按常理來說，開闢此洞天的三花仙人就要身殞在三災之下了。
這尊仙人是誰？龍虎山幾百年來雖有些飛昇者，但據淨明道藏裡記載，能有三花聚頂的不過張道陵一人，這位早就飛昇天庭，豈會留下洞天在俗世，莫非是同龍虎山無有關係的散仙？
散仙只是稱呼那些不願受天庭管轄，更喜自在逍遙的仙人，跟道行高低無關，如赤松子，白石生，黃石公這些古仙，雖未有神職，卻都是實打實的大能者。
只是天庭創立後，這般散仙便愈來愈少，但說不得其就可能避開某些動盪，活到了李唐？
李無理清思緒，看向那洞天入口若有所思，只希望這尊仙人的確還在內裡，且不算瘋癲吧。
“老爺，乃公總算是想起了，這兩個分別是金鼻白毛鼠，廣寒宮玉兔，有些跟腳，但不多。”
黃司晨不知從何處又鑽了出來，湊到李無身旁悄悄傳音。
托塔天王，嫦娥？
李無瞥了那仙子與女娃一眼，倒也沒甚波動，便是她們主子親至自己也不懼，遑論兩頭道行不深的小妖。
不過這兩位來了此地，西行的玄奘便又少了兩難？
這可是美人關啊......
李無笑了笑，邁步入了那光門。
原本聽聞仙子開口還有些猶豫的武人，見得這位率先入內，大都跟在其身後。
楊洛等三位先天對視一眼，亦是入門，只有些生性謹慎又知曉自己幾分本事的武人，他們或嘆氣或沉默，老實下了山去。
夢仙峰重歸寂靜，唯有峰頂處凌空虛立的仙子女娃。
“白老鼠，這些都是大好補藥，有兕師兄擔著，我們吞吃些又何妨？”
“雖是逃來下界，但也再不用壓抑心性幹那些蠢笨差事，只可惜無了仙氣滋養，我等境界滑落太快，也就指望這次大宴了。”
女娃看向逐漸關合的光門，眉頭緊皺開口，眼中有紅芒閃過。
被喚做‘白老鼠’的仙子面色不虞，但也未與其計較，只冷聲道：
“兕師兄屈身與凡人做謀，已是為我等受了大辱，怎能還讓他煩心？”
“玉兔，大事將成，不可再橫生波折！”
玉兔撇撇嘴，不悅嘟囔道：
“不是說能吃上些麼，銀靈麾下那些傢伙早就......”
‘啪！’
有清脆響聲傳出，玉兔摸著自己白嫩臉蛋上通紅的五指印難以置信地抬頭。
“蠢貨！你竟自比那些無智妖物？”
白毛鼠收回手，胸膛起伏不定似是怒極，又見得玉兔可憐神色，心中也是一嘆。
她們以往在天上饗玉液，飲瓊漿，只顧風花雪月即可，來了人世隱姓埋名，同那些妖物雜居以遮掩行蹤，這等苦日子實在難捱......
“罷了。”
白毛鼠打出一道光幕，內裡是個人影，見得玉兔疑惑目光，她解釋道：
“此人有些跟腳，或許是提前避災的大能，但連跟隨那位的兕師兄都淪落至此，再有跟腳也是無用。”
“其有罕見的純陽體質，我等不害其性命，伺機竊些陽氣就可。”
玉兔狐疑打量那人影，只覺瞧不出什麼出奇之處。
孤陽不生，孤陰不長，陰陽二道本應交匯融合才可生生不息，但的確有那般天眷生靈，生來便只有陽或陰，最適合修些純粹道法。
如這純陽體質，只要步入煉氣，修行殺伐之道便一日千里！
不過這人才叩破玄門無有多久，再是天資橫溢難不成還能壓過她們幾百年道行不成？
玉兔心思一轉，連忙點頭，管那麼多作甚，她早就餓夠了！
白毛鼠不再言語，兩人身影消散在夢仙峰頂。
......
離西州三百里有處市集，此地已是出了李唐疆域，能見各色人種，交易的貨物也是五花八門，中原絲綢，天竺香料，吐蕃稞酒，乃至於渾身黢黑的‘崑崙奴’，你吆喝我張羅好不熱鬧。
市集東邊有個羊肉湯攤子，因選的是嫩羊羔的小排，又以香料去除羶腥，其味極香，沾上攤主的調料一口下去的滋味更是難言美妙。
攤子旁有三條大漢蹲著，這三人模樣詭異，為首者更是面容可怖，周遭人群都識趣繞過，他們卻只是望著鍋中沉浮的滑嫩羊肉猛嚥唾沫，不曾有些冒犯舉動。
“大王，玄奘大師已是去了許久，既然還未回來，不若我們......”
左邊那個蝦大所化的乾瘦漢子探頭環視一遭，低聲開口。
右邊那個蟹二化作的胖漢愣愣望著鍋中，只是附和道：
“大王，這一路只以雙腿跋涉，玄奘大師又走走停停四處行善講經，我等九年才走到此處，其中煎熬我蟹二不想多說。”
“只是出了此地，就要到那鳥不拉屎的西牛賀洲，無論如何，這羊肉我都是吃定了，就當做我等的斷頭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