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百鬼夜行（十四）
白雪手中的玉石呈乳白色狀，白淨透明，幾乎可以透過玉石看清她手掌的紋路。
她朝玉石吹了一口氣，便有一道白霧從玉石之中升起。
霧氣凝成一道鏡子模樣，有一點紅光在鏡子之中緩慢移動。
陸青鳴從來沒見過這個東西，湊上來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覓龍鑑，能找見金甲蟲的寶物。方才道士從我身邊，我下了一隻金甲蟲在其中一人身上，還作了記號，所以現在無論他去往哪裡，我都能找見。”
“居然有這麼一類寶物？”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白雪再吹一口氣，霧鏡放大兩倍，其中的紅點看得清楚了。
它朝東北方移動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看樣子，應該是到了目的地。
“走！”白雪捧著【覓龍鑑】，隱去身形，一步上空，朝著皇宮方向飛去。
陸青鳴同樣把自己藏起來，與她並肩飛行。
兩人凌空飛行不到一刻，距離霧鏡上紅點已經很近了。陸青鳴發現自己就在落雀街上空，從位置上看，金甲蟲在自己身下，藏在一座古雅的庭院裡，說明道士一行人就在左將軍府上。
陸青鳴輕聲道：“正要來左將軍府，他們倒捷足先登，早到一步。”
白雪仔細觀察將軍府，看到府上人多，除去身披甲戴的官兵、黑衣黑帽的小二和身穿綠裳的丫鬟，還有一些青衣長袍的道士。他們站得分散，一兩個人站在院門——後，一兩個坐在後院小亭子裡，四個揹負長劍的道士和身披紅甲的武士一道站在大堂門口。
大堂裡面，不知還有多少道士。
白雪收了【覓龍鑑】，伸出右手按在傘把上。
她修長而白淨的手指輕輕敲擊傘把，一下又一下，伴隨著越加急促的敲擊聲，她的目光也越加犀利。
敲擊聲停下，白雪開口說道：“看來我猜得不錯，天一宗果真跟左將軍有染，加害郡王只是他們走的一步棋，至於棋盤裡會是個什麼局勢，誰也說不準。”
“若能進去看看，該有多好。”
“唔，我能化作小貓混進去，要不，把你變成一隻小狗？”
“我才不要變成阿貓阿狗。”陸青鳴連連擺手，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少女的好意。
白雪撐開傘，握住傘把旋轉一圈。粉色油紙傘降下柔和的白光，她在那道光線中化作一隻毛色純白的貓，油紙傘也縮小落到她身上，變成尾巴上的一抹淡黃色。
“那你就一個人老實待著吧！”白貓翹起尾巴，撲向左將軍府。
陸青鳴擔心她出事，也悄聲落到將軍府外面，跟蹤白貓，直到白貓翻過圍牆，都還在高牆外舉首戴目，希望能看到白雪。
等了一會兒，不見白貓出現在牆頭，牆裡也無有聲響，他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將軍府坐落於落雀街背後，與盡是大官貴族的落雀街正街不同，此地多是一些商賈，也有不少世家，街上不見商販，可附近似乎有鬧市，人聲嘈雜，傳到這裡仍覺得熱鬧非凡。
白雪隻身一人闖進龍潭虎穴，若是被府中道士識破身份，縱使她修為再高，也會寡不敵眾，極有可能會有意外發生。
他望著牆頭，設想出種種可怕後果，心裡急得如有上萬只螞蟻爬過。
他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很在乎一隻妖的安危，想起項松陽說的話，人妖都是有感情的，走入魔障的妖會危害人間，而人一旦誤入歧途，對蒼生而言也是一種災難。
左將軍不知在暗地裡謀劃些什麼，但他利用魅囚禁郡王，又聯合長門僧與天一道，行事詭異，十分可疑，比起白雪，他才像妖。
他沿著牆邊走了一會兒，發現後院牆下有一個狗洞。
洞口藏在一堆雜草後面，不大，若是努力些，也能鑽進去。
陸青鳴向巷子兩邊望一眼，無人經過。
便是鑽進去，也不會被人發現吧？他這麼想著，蹲在地上，歪著頭，費力朝狗洞裡望去。
從洞口的角度只能望見一片枯黃的草坪，一座湖和一條長廊，湖邊有兩個道士在下棋，走廊上有紅甲衛兵。
他下定了決心，正要嘗試鑽狗洞，巷子一頭卻傳來腳步聲。
陸青鳴慌忙站起身，仰起頭，假裝路過，生怕別人發現他剛才的舉動。
來的是一夥雜役，他們推著板車，車上堆滿了罈罈罐罐，還有一些蔬菜。
打頭的是個中年男人，一條白布纏在他腰上，布上有左將軍府的印記，應該是左將軍府上的廚子。他讓兩個雜役穩住板車，自己走上後門臺階，大力拍門三下。
陸青鳴腦中靈光一閃，撿起地上的石子，念一道咒語，將絕影劍化作一條紅繩系在手腕上，石子變作金光閃閃的金銖。他走到牆角，原地一轉，在現身時，身上的華袍化作麻布短衫，純銀髮箍變成了青色布匹。
陸青鳴幾步走過去，腆著個臉，對男人親切地喊道：“大叔，您是將軍府上的人吧？”
廚子看了看，有些防備，但還是回話了：“是啊，小兄弟有何貴幹？”
陸青鳴背對兩個雜役，一把抓過廚子的手，將金銖塞過去，一臉討好地笑道：“大叔，我是城北軍營裡的小卒，做夢都想得到左將軍的提拔，可我身份卑微，一直以來連將軍都沒能見上一面，從百夫長哪裡打聽到將軍的住所，這才斗膽想進府裡，尋個貴人，給自己爭取一把。”
廚子聽得暈頭轉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陸青鳴看準時機，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又說：“大叔，我看出來了，您就是我的貴人呀！只要您能帶我進去，趁著上菜時候跟將軍隨便提一嘴，我的機會也就來了，往後我一定好好報答您。”
廚子垂眼看一眼金銖，一時眉開眼笑，拉過陸青鳴，拍著胸脯保證說：“行，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不過我可有言在先，進去之後別亂跑，萬一被裡面的和尚逮住，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將軍府裡還有和尚？”陸青鳴裝作不知道，笑呵呵地問。
廚子微微點頭：“不錯，我還要警告你，進去之後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告訴其他人，如果你把將軍府裡的事情傳出去，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將軍都會把你大卸八塊的。”
“是是是，我記住了。”陸青鳴點頭哈腰，聽到門裡傳來腳步聲，立馬乖巧地跑去推車。
後門開了，一個模樣還算俊俏的丫鬟站在門後，扶著門框，掃視幾人一眼，最後狐疑地打量陸青鳴，皺眉問道：“樂叔，這人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他呀？是我一個遠房親戚，進洛陽討份差事來的。”樂叔一招手，陸青鳴就跟另外兩個雜役一起用力，把板車抬上了臺階。
丫鬟也不再多問，退到了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