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妙錦受困罔極寺
第一百四十一章妙錦受困法明寺
次日一早，李雲翰和元衝騎著快馬急匆匆的趕到了阿曼貨棧。
見了阿娜爾，李雲翰說想帶她回草原看望父母。阿娜爾見他突提此事不由得多了個心眼，又見元衝在一邊凜然而立，於是假意推脫她近來有些身子不適難以遠行。
元衝似乎看出了阿娜爾的心思，趕忙向她陪禮道歉，說上次煌王府行刺有所冒犯，請她見諒……
待聽明瞭原由，阿娜爾見元衝言辭懇切也不好怪罪於他，方才勉強答應了。她將行李略作整理收拾了一番，隨二人離開了阿曼客棧……
王詢帶著父母出了南城門，一路走走停停緩行了約莫三五里地，孰料王樸突然胸口疼痛難忍，一頭栽倒在了路邊。
王詢趕忙俯下身子拍打他，一面疾呼；過了好久才見他睜開了眼。
王樸臉色蒼白氣息急促，低聲道：“爹、不行了，你們趕緊走吧……”
“爹，別怕；孩兒背上您一起走。”王詢泣道。
“不了。”王父突然睜大了灰白的眼，掙扎了幾下，道，“詢兒，可不要降敵哪……”
“嗯，孩兒明白。”王詢點了下頭，抱起了王樸欲將他背上肩膀，卻見他雙目一閉再沒了動靜。
王詢見事不妙趕忙放下了父親，一邊使勁拍打他的胸口，可是拍了許久仍喚不醒。母子二人見了不禁心痛無比，抱著他哀聲大哭了起來……
將至中午，長安城內的百姓聞聽炫帝要棄京西逃，頓時人心大亂。他們攜帶著家眷、行李紛紛離家向城外逃去，好似決堤了的洪水一般。
很快，長安城西的官道上，人聲鼎沸、車馬不絕，塵埃蔽日。
妙錦和蕎嬤等人夾雜在奔湧的人流裡趕了一會路，在路邊找了塊空地坐下來歇息，一面等候少凌。原來因出城之時太過倉促，少凌忘帶了李雲翰的一部詩稿，又跑回芷園去取了。
妙錦在路邊坐等了許久，仍不見少凌的身影。她正抱怨著，忽見前邊的百姓驚慌失措的往回跑了過來，一面高喊著：賊軍殺來了。原來褚慶的先頭部隊趕到了城外，趁著官軍出逃紛亂之際，於是兵分數路殺向了城內。
妙錦等人見了不由得驚惶失措，被人流裹挾著又轉向了城內。
城內，煙火四起，百姓四散逃奔。有一些不良人趁火打劫、搶奪路人的財物。
杜少凌揹著書袋出了城沒有幾步，迎面撞著了妙錦、眉黛等人。他問明瞭原由，無奈又跟著他們折返回城內。
行到了群賢坊，少凌見前面有人高聲狂笑不止；他定睛一看，卻是賈升。原來，賈升的車隊因行走遲緩被一夥叛軍給攔住了，將其數車財物劫掠一空。見自己數年來辛苦聚斂之財瞬間化無烏有，賈升登時氣瘋了過去。
杜少凌見前面有一夥叛軍攔路，急忙招呼眾人停下了，躲在了街頭拐角裡。他將那袋書稿交給了妙錦，說過了此坊，就是法明寺；他想引開那夥叛軍，讓妙錦帶大夥前去寺內避難。
妙錦苦勸了他幾句，見少凌仍堅持己見，也只好答應了。
那夥叛軍正在眉開眼笑地清點著掠奪來的財物，忽見少凌驚慌失措地跑到了近前，一邊高呼著：“不好了，官軍殺來了。”
那些兵丁登時亂作成一團，紛紛丟下財物握起了刀槍。其中一個小頭目揮刀攔住了少凌，問他：官軍在哪兒？
杜少凌指了指東南方向，道：“在那邊，有好多人呢……”
那夥兵丁睜大了眼，順著他指的方向一望，但見煙火起處，似有數只人影閃現。
妙錦等人趁叛軍不備，悄悄溜了過去，直奔崇賢坊的法明寺而去。
那個叛兵頭目張望了一陣，仍不見官軍的身影，對著少凌怒喝一聲：“孃的，你敢騙老子！”
“軍爺，小人不敢。”杜少凌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碎銀，塞到了他手裡，“小人乃城內一郎中，方才遇官兵打劫，只好逃命到此。”
那小頭目掂量了下銀錠，冷笑道：“那你就別走了！”
“軍爺，您這是……”
那頭目指著身邊幾個受傷的兵丁，道：“留下來，給這幾個兄弟治好了傷再說。”
少凌苦笑了聲無奈答應了。
見唐軍兵無鬥志紛紛棄城而逃，褚慶一時激動急欲立功，率著一支輕騎殺入了城內。
路過群賢坊時，忽見賈升披頭散髮獨坐於街頭嚎啕痛哭，褚慶跳下馬來，問他為何號泣？
賈升冷眼瞅了他片刻，痴痴道：“錢沒了，財寶也沒了，沒了……”
褚慶聽了頓時明白了過來，一把拎起了他，道：“別傷心；只要聽我的，城內所有財物，任由你取用！”
“你，”賈升使勁掙脫了開來，傻笑了兩聲，“騙子，你又騙我！”
“你這是怎麼了？”褚慶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嫿兒，我要去找嫿兒……”賈升突然面露恐懼，一邊往前跑，一邊回頭喊著，“公子，你來呀……”
褚慶愣怔了片刻，隨即帶兵追了過去。
褚慶跟著賈升一路追到了法明寺。進了寺內，眼前的一幕令他吃驚不已。只見院內橫七豎八躺滿了唐軍士卒的屍體，血流遍地；孫孝哲正命手下架起了木柴，欲焚燒大雄寶殿。
原來，孫孝哲率兵殺進了城內，受到了一夥唐兵的奮力抵抗。經過一番血戰，那些殘餘的唐兵逃進了法明寺。孫孝哲命人撞開了寺門，將院內那些拼死抵抗的唐兵以及數十個到此避難的百姓全都殺害了。而妙錦等人逃到了大雄殿內，用一些沙土、傢俱等物堵住了大門，欲死守下去。
褚慶見狀思忖了片刻，擔心李嫿藏身於殿內受了牽連，於是趕忙走到了孫孝哲身邊，勸他住手；說燕軍新入長安，為收買民心，不宜焚燒寺院。
孫孝哲聽了冷笑一聲，道：“這夥歹人傷我部下，寧死不降哪。”
褚慶道：“將軍勿憂；不就幾個蟊賊，交與末將便是。”
見孫孝哲仍有些猶豫，褚慶眉頭一皺計上心頭，謊說皇宮內的府庫已封存完畢，請他前去查驗接收。
孫孝哲聽了心頭大喜，遂命身邊的藏校尉留下，協助褚慶清除殿內的唐兵。
待孫孝哲走遠了，褚慶隻身走到了大殿門前，對著門縫高聲喝道：“爾等聽著，只要棄械投降，本將一概予以赦免！”
過了好久，只見殿門緩緩的開啟了，妙錦等人持劍肅立。
褚慶見是妙錦，心頭不禁一陣竊喜，道：“駱姑娘，想不到你我又在此見面了。”
妙錦瞪了他一眼，恨恨道：“姓褚的，你想怎樣？”
“這還用我說嗎？”褚慶稍稍將頭一斜，“趁早放下兵械、降我大燕；不然的話……”
“哼，我寧可死在刀下，也決不答應！”妙錦憤然道。
“好，那我成全你。”褚慶說著朝身後使了個眼色，一夥叛兵見了當即手持著刀槍衝上前來，欲將妙錦等人拿下！
忽聽得一聲高喝：“休得亂來！”，褚慶抬頭看時，只見一個女尼挺身而出攔住了眾兵丁。
褚慶仔細打量了那女尼一番，見是李嫿，不禁傻了眼。他稍作思忖急令兵丁們退下，一邊迎上前去，笑道：“嫿兒，你這是怎麼了？”
“哼，我淪落至此，還不是為你所害！”李嫿憤然道。
褚慶聽了心生愧疚，遲疑了下，又問：“那，鴻兒呢？”
“送人了。”
褚慶聽後心頭一震，問她送與何人了？
李嫿面色鎮靜道：“放了他們，我自會告訴你。”
褚慶聽了直搖頭，道：“這夥歹徒傷我兵士，豈能說放就放！”
“胡說！”李嫿指了指她身後眾人，道，“他們皆系無辜，且與你熟識……你到底還有良心沒？”
褚慶囁嚅著：“這……”
一邊的藏校尉早就不耐煩了，拎著大刀走到了褚慶跟前，惡狠狠道：“將軍，快點下令吧。”
褚慶瞪了他一眼，說除了出家人以外，餘下的全部帶走！
藏校尉諾了聲，正欲指揮兵丁衝進大殿，忽見賈升手舞足蹈的跑了過來，趁著褚慶不備猛的扇了他一記耳光，一邊喊道：“公子可真壞，真壞……”
褚慶頓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一把揪住了賈升的胸口，道：“你敢罵我！”
賈升看似並不在乎，嘻笑道：“公子也夠狠的，小心遭老天報應！”
褚慶聽了似有所悟，於是心生一計換了副口氣，道：“你不是能言會道嗎，若能勸服他們降我大燕，我賞你黃金百兩！”
賈升倏的睜大了眼抬頭望了望天空，兩手拍打著：“什麼大雁、小燕的，它在哪兒……”
“在這兒。”褚慶抽出刀來晃了幾下。
賈升伸長了脖子，向他啐了口唾沫，嘻笑道：“嚇唬誰呢，老子才不怕呢。嘻嘻，哈哈——”
“你不答應？”褚慶瞪眼道。
“鬼才答應呢。”賈升說著朝他扮了個鬼臉。
“你，去死吧！”褚慶頓時怒從心中起，揮起劍來向賈升砍去。
就在劍落下的一瞬間，李嫿疾步上前用短刃格了一下；褚慶見了慌忙收手，不過刀尖還是劃傷了賈升的左臂。
賈升中劍倒地，捂著傷口不停的呻吟，一邊罵著：“白眼狼，老子跟你、沒完……”
“褚慶，難道你害得我們還不夠慘嗎？”李嫿將短刀對準了自己的胸口，喝斥道，“你再敢亂來，今日我就死在你面前！”
褚慶見了不免心頭一軟，稍稍低下了頭。
正僵持間，忽聽得殿內傳來了一陣朗笑，褚慶抬頭一看，只見眉黛從人群裡姍姍走了過來，笑道：“將軍，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非得要使刀弄槍的。”
褚慶陰沉著臉，道：“褚某例行公事、緝拿匪徒，不得不如此。”
“什麼匪徒，不過是些逃難者罷了。”眉黛說著貼近了他，嫣然一笑，“將軍不是想勸服郡主嗎？放心，有我呢。”
“你……”褚慶聽了稍稍有些心動。
眉黛“嗯”了聲，淡然一笑：“怎麼你不信？”
褚慶掃視了一眼身邊的兵丁：“那要是不成呢？”
“若是不成，三日以後我等任由將軍處置！”
褚慶擔憂李嫿的安危，心想若再硬剛下去，更將難以收場；忽見有臺階下，隨之一口應允了。
藏校尉見了內心一慌，趕忙勸道：“將軍，這使不得！”
“孃的，老子的話你也不聽了？”褚慶狠狠的瞪了一眼藏校尉，隨後率手下退出了寺院，只留下了二三十個兵丁把守寺院的前後大門。
當晚，褚慶回到了伏龍山莊，但見星光暗淡，院內樹木凋零野草萋萋，一派荒蕪破敗之象。回想起昔日的繁華盛景，他與李嫿月下閒談漫步，不免陷入了憂傷。
他獨自坐在亭下靜思了一陣，心緒稍得以平復。他派人叫來了藏校尉，謊說要賞賜他。藏校尉不明就理，喜滋滋的趕了過來。
褚慶笑著招呼他落座，給他斟滿了一杯酒；趁著藏校尉喝酒之際，拔出短刃一刀刺死了他，爾後將其偷偷掩埋在了後院荒草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