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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棄京西逃亂紛飛

因潼關失守、情勢驟緊,連日來太子一刻也不敢懈怠,苦苦思量著下一步該如何應對。

黃昏時分,他和付果裝扮成了僕人模樣悄悄出了少陽宮,前去拜見陳行甲。

陳行甲近來頗為苦悶,正獨自在亭下練劍,一聽說太子府來人,立時精神一振前去接見。

見了付果,陳行甲稍作頷首,問他何事來見?

付果畢恭畢敬道:“聽聞將軍身體有恙,太子十分牽掛,特命付某前來看望。”

“風痛小疾,療養了幾日,已沒什麼大礙。”陳行甲頓了下,讓他代謝過太子。

付果聽了笑而不語,扭過頭去看了一眼身邊的隨從。陳行甲見那隨從有些面熟,正欲開口問時,那人摘下了帽子,對著他拱手道:“將軍見諒,本宮這廂有禮了。”

陳行甲見是太子,驚道:“殿下公然來見,難道就不怕被人認出?”

“將軍此話差矣,”太子一臉肅然,“國難當頭,社稷命懸一線,本宮又何懼一己之安危!”

陳行甲聽了心裡輕泛漣漪,可表面上仍故作鎮靜,問他此來何事?

“潼關已失,長安危在旦夕,請問將軍欲作何打算?”

陳行甲聽後輕嘆一聲,道:“陛下遭奸人矇蔽,一時難以回頭,老夫唯有一死盡忠耳!”

“此愚忠也!將軍既知楊賊之害,何不剪除之?”

見陳行甲黯然不語,付果插話道:“官軍一敗再敗,皆楊賊之禍也。當下只有除掉此賊,方可挽狂瀾於既倒,保陛下無憂。”

陳行甲聽了心有所動,可一時不知如何答好。

太子又道:“潼關失守,父皇決意棄京入蜀,明日一早便從延秋門出發。”

“此事當真?”陳行甲驚問。

“當然是真的了。”太子神色嚴峻,“還有,楊嗣郎已不止一次向父皇表奏,提議敬琥就任大統領一職。一旦到了蜀地,恐禍及將軍哪。”

陳行甲聽了登時從頭涼到了腳跟,咬牙道:“今天下崩離、黎民塗炭,皆楊賊一人擅權誤國所致……老夫若不誅之以謝天下,何以塞四海之怨憤!”

“將軍答應了?”

“是的。”陳行甲點了下頭,“願聽殿下吩咐。”

太子聽了登時放下心來,於是將其計劃細細說與他聽……

荊王府內。

想著將要棄京西逃,荊王雖有些不捨,可時勢突變又由不得他,為此心情十分失落。他端起酒杯連飲了數下,腦海裡漸生一片迷離之象。

他感覺腦子一片空白,不知在想些什麼。正胡思亂想間,只見艾允進了屋子,於是趕忙起身,問:“楊大人準備的怎樣了?”

艾允說,西行之事楊嗣郎俱已安排停當,定保此行萬無一失;隨之他將楊嗣郎所做的安排一一細說於荊王。

荊王聽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好,這下本王就放心了。”他走到窗前凝思了一陣,忽然記起了什麼,“城陷在即,要不你去一趟芷園,告知李先生?”

艾允聽後一愣,說這不妥吧。

“有何不妥?”

“李雲翰為東宮做事,屢次玩弄殿下於鼓掌之中,此等不忠不義之徒又何需掛懷!”

荊王聽罷神色黯然,微閉著雙目漠然道:“李雲翰呀,李雲翰,你確是有負於本王哪……”

突聞潼關失守,李雲翰為之深感焦慮,擔憂叛軍會隨時進犯長安。

黃昏時分,他獨自坐在書房裡,又認真察看了一番輿圖,思慮著戰局下一步的走向。

正凝思間,忽聽得有人喊他;李雲翰抬頭一看,只見岑燊神色慌張走了進來,開口便問他,可做好了離京準備?

“走,”李雲翰微微一笑,“我經年飄泊在外身無餘財,又有什麼好準備的。”

岑燊聽後愣怔了片刻,急切道:“陛下已決意棄城西逃,明日一早便走。”

“這也太過倉促了……”李雲翰驚道。

“迫於時勢,不得不急哪。”岑燊似有些怨意。

“這……可是太子派你來的?”

“不,他沒在,我偷著跑出來的。”

李雲翰“嗯”了聲,問:“不知陛下欲移駕何方?”

“蜀地。”

“蜀地,那不是楊嗣郎的老巢嗎?”李雲翰緩了下,又問,“太子也隨駕同行?“

“是的,所有皇子、妃嬪以及各部官員皆一同前往。”

李雲翰聽後旋即沉下了臉,道:“一旦入蜀,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那可就全完了……”

岑燊聽了冷笑了下,道:“不瞞李兄,此中利害,太子早就想到了。”

“哦?”

“太子已聽從付果之議,定於途中舉行兵諫。”岑燊說著指了指桌上的輿圖,“就在此處,赤恤龍嶺。”

李雲翰看了眼輿圖,又問:“那陳將軍呢?”

“為爭得陳將軍同意,太子又去見他了。大廈將傾,我想陳將軍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李雲翰“嗯”了聲,道:“成敗在此一舉,容不得有絲毫閃失哪。”

岑燊微笑道:“李兄放心,我等早就計劃好了,先由鐵衣社挑起事端,煽動禁軍譁變,而後趁亂除掉楊嗣郎一黨。”

“嗯,是該動手了!”李雲翰頓了下,問,“那荊王呢?”

岑燊遲疑了下,狠狠道:“他若反對,一併殺之!”

“不可!”李雲翰厲聲喝道,“荊王志趣高遠一時受奸人蠱惑,然罪不至死,還請放他一馬。”

“不,此乃東宮之意也;若不趁早除之,日後必成大患!”

李雲翰聽了身子一顫,哀嘆道:“同室操戈,相煎何太急哪!”

“事已至此,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岑燊緩了下,眼露一絲溫情,語氣也變得柔和了些,“別再替荊王想了,還是趁早收拾行禮,隨太子一起走吧。”

“不必了。”李雲翰掃視了一眼屋子,苦笑道,“還有一些典籍、書稿亟待整理,沒有兩三個時辰怕是沒法弄完;況且,咱們走的也不是一條路。”

“哦?”

“我呢,想帶阿娜爾去見可汗。”李雲翰淡然一笑。

“兄長這是何意?”

“借兵助唐。”李雲翰輕聲道。

“這,”岑燊聽了心生困惑,無奈的搖了搖頭。

送走了岑燊,李雲翰急忙召集眾人在廳內開會,將當下時局細細講與他們聽。講罷,他見眾人愁眉不語,又道:“聖上明日一早便棄城西逃,各位是走是留,還請儘快打算。”

“當然要走了。”杜少凌當即表態支援,瞅了一眼杜姨。

因中原戰亂不止,長安城物價飛漲、百業蕭條,榴花客棧也深受影響,生意慘淡只能勉力維持。杜姨雖早有關門歇業之意,可是礙於李雲翰的一片苦心、顏面,遲遲難下決斷。

聽聞局勢突變,她思量了片刻,神色凝重道:“唉,客棧生意遲遲不見起色,我早就無心經營了;可是上百年來祖祖輩輩皆生息於此,我怎能忍心棄之遠走他鄉呢……”

李雲翰聽了深表同情,不過一想到叛軍破城後必會燒殺搶掠,不免為之擔憂,又婉言懇求了她幾句。

“先生不必多言,”杜姨打斷了他的話,“這樣吧,先把客棧關了,我帶苗苗回樊川鄉下去住。”

聽罷此言,李雲翰方才稍覺安心。隨即他吩咐杜苗順道去一趟三樵莊,勸眉叔他們儘快逃離京城;又命少凌去見王詢,叫他和家人做好出逃的準備。

杜少凌“嗯”了聲,問:“那隨後呢?”

“之後呢,你和妙錦、蕎嬤等人一路西行,到陳倉後等我。”李雲翰道。

妙錦聽了眉頭一皺,問李雲翰:“那你呢?”

“我想和元衝護送阿娜爾回草原。”李雲翰道。

妙錦聽後頗為不悅,責怨道:“她識得路,用不著你們倆都去。”

“我呢,想面見可汗;況且這兵荒馬亂的,有元衝在,更穩妥些。”李雲翰解釋道。

靜默了一陣,妙錦突然問:“那李嫿呢?”

“喲,你不說我還差點給忘了。”李雲翰緩過了神,笑道。

“先生,要不我去見她。”武七道。

“好吧。”李雲翰點了下頭,面色凝重,“見過郡主後,還有一事非你不可!”

“嗯;先生請講。”

李雲翰並未作答,將武七帶出了屋子。

院外,夜色深沉,星光暗淡。

走到了牆腳下,李雲翰這才開口了,命武七務必見到荊王,叫他路上多加提防。

“先生,這是何故?”武七一臉困惑。

“別多問了;”李雲翰語氣沉重,“記著,只要護送他過了恤龍嶺,就安全了。”

武七點頭輕諾了聲,又問:“那,他要是不信呢?”

“有此佩在,他自會明白。”李雲翰取下玉佩交與武七,向他深施一禮,“拜託了。”

武七聽了似有所悟,眼含著淚花凝望著李雲翰,向他深深鞠了一躬,隨即轉過身子疾步出了芷園。

子夜過後,杜少凌趕到了王詰舊宅,向王詢述說了長安危在旦夕,勸他儘早逃離……

王詢聽罷,長嘆一聲,道:“我當然想走了,可是家父重病在身,怕是經不起折騰了……”

兩人正說著,王父拄著柺杖顫微微的進了屋子,道:“走吧,老夫就是死在了半路上,也絕不做那賊子的臣民!”

“爹……”王詢趕忙上前扶住了他。

“唉,詰兒降了賊軍,我這把老臉都讓他給丟盡了!”王父心情過於激動,大聲咳喘了起來,吐出了一團血。

王詢趕忙扶他到了床邊,讓他慢慢躺下,一邊輕聲安慰著。

次日凌晨,沉浸在睡夢裡的京城尚未甦醒過來,四下裡冷風瑟瑟,死一般的靜寂。

此時,賈府上下燈火通明,忙碌成了一片。原來賈升早已獲悉炫帝要棄京西逃的訊息,連夜指揮僕人們搬運財物。他捨不得丟下每一件值錢的東西,忙活了大半夜,連裝了七八輛大車,還沒有裝完。

正在昏睡的惠王被吵醒了,當他聞聽京城不保,急忙跑出了賈府去法明寺找女兒。

惠王一路踉蹌趕到了寺外,恰逢著寺門剛剛開啟。他進去見了女兒,簡單述說了一下局勢,催女兒隨他一起外逃。

李嫿聽後面色冷淡,說她不想走。

惠王又勸說了她幾句,李嫿仍不答應。

惠王見狀不由得老淚縱橫,說他如今什麼都沒有了,不想再失去女兒;她要是不走,做爹的就和她死在一塊兒……

李嫿聽了十分心痛,抱著父親哀聲啼哭。啼泣了一陣,她狠下心來,將惠王扶出了屋子,勸他快點逃走。

惠王見狀心如刀絞,哀嘆了幾聲只得忍痛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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