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阻吳軍箭矢立功
陸遜清楚，在這樣的能見度下，城頭上的漢軍雖然知道了有吳軍來襲，也根本無法捕捉到戰場的全域性情況。
可以說，漢軍的主將，既不知道吳軍到底來了少人馬，也更掌握不到，吳軍的尖刀會出現在哪裡。
這也是陸遜在命令中特意交代，中軍主力要保持靜默，徐徐推進的原因。
陸遜想要的，就是讓漢軍成為事實上的聾子和瞎子，從而將戰場的主動權徹底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因為，與漢軍相反，在一個下午的戰鬥準備中，陸遜已經將城頭的佈置一一記下，並對每支攻城部隊都細細交代好了攻擊範圍。
可以說，吳軍對攻城過程中所要面臨的最差情況都是有所準備的。
更重要的是，在城頭之下的陸遜，可以藉助城頭上的火光，清楚地看到城樓上每一處的戰況。
只要漢軍露出一個破綻，陸遜就能立即將手中的精銳投入其中，從而透過這個破綻，徹底撕開漢軍的防線。
換言之，哪怕漢軍已經有所準備，在這個吳暗漢明的戰場之上，戰場的主動權依舊在吳軍的手中。
唯一要擔心的，就是頭頂的烏雲，何時會散去。
好在，看那烏雲的龐大程度，顯然一時半會兒並消散不了。
這也才讓陸遜下定了決心搏上一搏。
可惜，陸遜只抬頭看了天，卻忘了低頭聞聞地。子夜的微風給陸遜帶來了悅耳的鈴聲，卻沒能將那流淌遍地的火油味道吹到陸續的面前。
不用問，城頭的付燚也在第一時間便聽到了那叮叮噹噹的鈴聲。
“果然來了！”頓時，付燚心頭便是一凜。
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付燚便是抽出了腰間的寶劍，點點星芒朝著城外茫茫的黑夜凌空一指，大聲喝道：“全軍接戰，火箭速射！”
得到命令的任續也是飛快將命令傳達到了殿閣之中。
“擂鼓！”
“鳴號！”
“接戰！”
短促的幾個詞句，將付燚的命令完整傳達。
幾乎瞬間，陣陣擂鼓與嗚咽的號角聲便是響徹在了整個北面城門。
巨大的響動甚至已經將整個江陵城都給喚醒了。
在東門、西門、還有南門的三位軍侯，聽到北門的擂鼓與號角聲，也是瞬間驚醒過來，隨即也以各自的擂鼓與號角聲回應著北門的“示警”。
四面城樓的擂鼓陣陣與號角嗚咽，很快在江陵北城的上空交相呼應成了一首高昂的樂曲。
就連在南城的百姓們也是聽到這悅耳的聲響，紛紛側耳傾聽著來自北城的戰鬥，期盼著漢軍能將這群強盜趕出南郡。
還有才剛剛對自家部隊下達命令的陸遜，聽到這陣陣鼓聲與號角聲，心頭也是一驚。
倒不是這號角與擂鼓聲有多麼雄壯，只是，它們來得太快了。
要知道，陸遜的命令已經很果斷了，可似乎城頭的漢軍比陸遜還更加果斷。
這邊陸遜的命令還在傳遞中，城頭的漢軍已經在行動中了。
不由得，陸遜也是抬起頭看向城頭，暗暗讚歎道：“好快的速度！好精銳的隊伍。”
也就在陸遜的默默讚歎中，北城之上，數以千計的漢軍也是有條不紊地忙碌了起來。
一隊隊手持長矛的漢軍很快從城牆上的廂房中開出，快速地佔據著城樓的各個要點；
隨著“砰”的一聲，靠近城牆內側的十數個篝火堆被依次點燃，數十名弓箭手紛紛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火箭在篝火堆中點燃。
隨即，手持火箭的弓箭手們也是三三兩兩在城頭站定。
“引！”一聲急促的命令很快在弓箭手的身後響起，高高舉起的紅旗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越發鮮豔。
當即，聽到指令的弓箭手們也是將手中長弓彎似滿月，搭在其上的火箭，冒著股股黑煙，直直地便是指向了半空之中。
“放！”一聲厲喝伴隨著紅旗的落下充斥在所有弓箭手的耳中。
右手一鬆，火箭瞬間離弦而去。
晃晃悠悠的火箭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隨即便向著正在衝刺中的吳軍佇列直衝而下。
可惜，因為箭矢的密度實在太過疏離，而那箭頭的火光在這暗夜之下，又實在太過奪目。城頭下的吳軍幾乎是輕而易舉地就躲過了這箭矢的攻擊。
正待吳軍將士慶幸著自己逃過了一劫之時，隨著“噌”的一聲，吳軍將士的身後卻是猛然間燃起了一人多高的熊熊烈火。
是的，那火箭從一開始便不是衝著射殺吳軍而去的。
點燃那流淌在地面上的火油，才是火箭唯一的目標。
顯然，火箭很好地完成了它的任務。
再看那火光之中，吳軍將士哪還有半點慶幸的模樣。
噼裡啪啦的空爆聲中，熊熊燃燒的火焰隨著地面流淌著的火油蜿蜒而進，宛如一個能夠行走的紅色的惡魔。
而腳底沾滿了火油的吳軍士卒，也很快成為了火魔眼中的美味。
一團幽藍色的火焰緩緩從腳底騰起，母親臨行前密密縫補的千層底在火油的浸潤下，成了最好的燃燒體。
火焰騰空而上，貪婪地吸取著空氣壯大著自己。
腿部的刺痛很快讓吳軍士卒驚醒了過來，當即便是手忙腳亂地開始撲打著腿部的火焰。
只是，這不動還好，一動之下，腳下的火油四散飛濺，不僅讓自己的身體多處沾染到了火油，更讓更多的同袍也被火焰侵擾。
緊接著，褲腳乃至於衣甲也被依次點燃，吳軍計程車卒很快便被火焰包圍。
劇烈的燒灼感如同一陣陣的海浪，以排山倒海般的氣勢瞬間將吳軍士卒的意志擊碎。
哀嚎聲中，吳軍很快倒下，試圖用翻滾的方式撲滅身上的火焰。
而當他倒下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腳下的溼潤才是導致他著火的關鍵。
要命的是，隨著他的倒地，大量的火油已經覆蓋他的全身，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救他。
表皮在第一時間被燒成了焦炭，黃色的人體油脂很快滲出，又再度成為了火魔的美餐。
原本並不算太大的火焰很快在火油與吳軍士卒的共同加持之下蔓延開來，數以百計的吳軍已經成了火魔口中的糧食。
這本並沒有想要怎麼造成殺傷的火箭，卻是在吳軍士卒的錯誤自救中，意外地造成了吳軍不小的傷亡。
不過，這倒並不能全然怪罪在吳軍士卒的頭上。
畢竟，他們擅長的是水戰，水火相剋，不是每個大都督都能調教出擅長火攻的隊伍的。
好在的是，這損失的寥寥二三百人，在龐大的吳軍序列之中，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若是換在了其他地方，恐怕身為主將的陸遜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可是，此刻的陸遜，看著那四處蔓延的火光，聽著那遍地的哀嚎，卻是不由得也是眉頭一皺，心頭一涼。
無他，肆意的火焰，已經將戰場照得透亮。
換言之，陸遜所依仗的最後一張底牌——黑暗的環境中，漢軍無法掌控全域性——已經隨著火焰的騰起而徹底破碎。
失敗，幾乎是已經可以預見的了。
可問題是，這火焰來得太過突然而猛烈。
陸遜繼續進攻的命令這才剛剛傳達下去，現在下令迴轉，豈不是朝令夕改？
朝令夕改，從來都是軍中最忌諱的事情。
一邊是將士的性命，一邊是自己的威信。
即便是以“狠辣”著稱的陸遜，也不免有些猶豫。
也就在陸遜猶豫的當口，前線的吳軍卻是已經向著北城城頭髮起了最後的衝鋒。
隨著“啪”的一聲，第一架雲梯已經架上了城頭，一隊吳軍將士隨即在孫盛將軍的指揮下，快速地登上了雲梯。
看著這一幕，陸遜當即也是暫時按下了心中的猶豫：沒道理人都已經在城下，卻不攻而退。哪怕是退，也至少要再逼出漢軍一張底牌來才行。更何況，自己率三萬大軍而來，未必就不能用兵力堆死對面的漢軍。
抱著這樣的心態，哪怕陸遜已經猜到了接下來的命運，卻也沒有叫停戰鬥。
於是，壓力也順理成章地來到了城頭漢軍的身上。
確切地說，壓力全都聚焦到了付燚一人身上。
而隨著火焰的肆虐，城頭上的漢軍也終於看到了城下的情況。
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模樣——火光下，密密麻麻的幾乎全是黑色的小點，幾乎讓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更要命的是，這黑色的佇列一直蔓延到目之所極。
甚至在那未知的黑暗之中，還不知有著多少吳軍。
人上一千，徹地連天；人上一萬，無邊無沿，在此刻有了具象化的表現。
顯然，眼前的吳軍，遠不止萬人！
“大手筆啊！”付燚不由得在心中感嘆著：“連偷襲都要安排這麼多人！”
雖然心中感嘆，但付燚卻是絲毫不虛。
無他，這吳軍的將士人雖然多得很，但其所攜帶的攻城器械卻是極為的簡陋，為數不多的雲梯甚至是掛梯幾乎是他們所有的倚仗。
這也很好理解，為了隱蔽行軍，像是箭塔、衝城車這樣的大傢伙自然是沒法動用的，否則，恐怕還不待你接近城池呢，那吱呀呀的聲響已經將城樓上的人給驚動了。
看那吳軍還在組裝雲梯的模樣，顯然這些雲梯也是經過分解，才被悄無聲息地送到前線的。
雲梯好歹還能分解，箭塔和衝城車這種龐然大物，卻是想都不要想。
只是，僅僅憑著這十幾架雲梯和簡陋的掛梯，就想要攻破自己嚴陣以待的江陵城？
是不是有些太看不起人了！
呂蒙不應該這麼菜才對啊，不由得，付燚也有些疑惑：難道呂蒙還有什麼後招？
東、西、南面的鼓聲已經傳來，倒也不怕吳軍聲東擊西。
付燚是怎麼也想不到對面的吳軍還能有如何的後招。
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幹他們再說。
“傳令，弓弩手立即按照計劃，阻擊二線之敵，城樓下的吳軍，交給步卒。”付燚當即也是下令道：“告訴將士們，吳狗們沒有攻城器械，都給我放開了打！”
所謂將乃兵之膽。
隨著付燚頗為豪邁的命令，城頭上的漢軍部隊也是瞬間士氣大增。
尤其是剛剛趕上城樓的大量弓箭手們（因為弓箭需要消耗大量氣力，所以弓箭手只有少部分參與值夜，大部分在城門後的營地中休息。），聽到對手沒有攻城器械的訊息，幾乎是欣喜若狂。
沒辦法，只要對手沒有箭塔的壓制，他們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
“風！”
“大風！”
聲聲呼喝中，漢軍的弓箭手們已經列好了陣型。
“搭！”負責弓兵的屯長們齊齊對自己手下的弓箭手下達著指令。
“唰”的一聲，弓箭手們右腳後撤半步，形成一個人字的站位，隨著“啪嗒”的一聲，一根根利箭很快被搭在長弓之上。
“引！”又是一聲厲喝。
弓箭手的長弓隨即隨著屯長們手中的紅旗高高舉起，左手在前持住弓把，右手握住弓弦與箭矢，向後持續發力，知道長弓漲開似滿月。
也在此時，一陣微風輕輕吹過弓箭手的耳梢。
“放！”屯長手中的紅旗瞬間落下。
“嗖嗖嗖......”
當即，無數的破空聲隨風而起，箭借風勢，密集的箭雨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優美的曲線，隨即狠狠地插入了吳軍的佇列之中。
這一次，漢軍的箭矢可再沒有給吳軍將士騰挪的空間。
沒有了頂端火頭的干擾，漢軍的箭矢來得可謂是又急又快，再加上近乎覆蓋性的密度，猝不及防的吳軍根本避無可避。
同樣是為了行軍的方便，吳軍將士的手中根本沒有攜帶笨重的長盾。
因此，面對漢軍的箭矢，吳軍將士們幾乎只能用薄弱的皮甲去硬抗。
可惜，在這樣近的距離上，這單薄的皮甲如何能防住那疾馳而來的鋒銳箭矢。（鐵甲只有精銳中的精銳才有哈。）
如同熱刀切黃油一班，如雨點般砸下的箭矢，輕易地便撕開了吳軍的皮甲，“噗呲”一聲，便是順利地刺入了肉體之中。
鮮血，也當即隨著箭矢的刺入噴湧而出，慘烈的哀嚎再度響徹在整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