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場夢魘(下)
【使用夢魘符3次,熟練度+1,當前熟練度,初窺門徑,4/100。】
自從上次試用夢魘符,出了事故。
陳夢玄已經好久,沒再使用這符籙。
今日這三人不開眼,徑直闖入靈仙廟,正好拿他們再做做實驗。
酒使在夢魘符的作用下,沉浸在了夢鄉。
想起了自己內心,最為恐懼的事情。
酒使腦海之中,浮現了他的故鄉。
那是一個極度貧苦的地方。
那裡餓殍千里,人影骨瘦如柴。
夢中的酒使還很小,瘦兒吧唧的,在自家破敗的宅院之中。
他剛睡醒,卻沒聽見家中孃親忙碌的聲音。
酒使詫異,起身去孃親房中找尋。
推門一看,房中光線昏暗。
孃親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酒使近前,細細一看。
只見孃親臉色蒼白,一副皮囊,已經沒有了任何血色。
“娘,娘,娘……”
酒使伸手推搡,試圖將她喚醒。但無論他怎麼叫喚,那床上的人影,愣是沒什麼反應。
這是死了?
酒使醒悟了過來,孃親這是死了。
他身影瑟縮,不爭氣的眼淚,從眼睛流了出來。接著,他再也繃不住,直接嚎啕大哭。
哭聲從房中傳出,傳了半條鄉道。
但在這饑荒的歲月,各家各戶自己都過得艱難,誰還敢管別家為何而哭。
哭了半天,沒人搭理自己,酒使也哭累了,便也不哭了。
他擦拭了眼角淚痕,在孃親旁邊,漸然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酒使再度醒來,只覺得肚子餓了。
他起身,四處翻找能吃的東西。
吃食都是孃親準備的。
孃親不在了,他便只能靠自己。
房中裡裡外外,酒使找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吃的。
肚子開始咕嚕咕嚕直響。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作響。
但沒有吃的,肚子咕嚕又能怎麼辦?
他開啟門,試圖上街,去找點吃的。
大門一開,只見四周鄰里,都坐在房屋外邊,衣衫襤褸,骨瘦如柴。
一副餓得,只剩氣若游絲的狀態。
要想在他們嘴裡奪食,沒有希望,也絕無可能。
酒使無奈,只得門關上,再度坐在母親床旁。
他挨著母親屍身,依靠意志力,繼續捱餓。
又不知過了多久,酒使感覺自己,餓得有些眩暈,周邊的世界都開始天旋地轉。
“不行了,孃親,我好餓。”
酒使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子,無助地看著母親屍身。
要是孃親還在,那就好了。
她總有辦法,能給自己帶肉吃。
那肉片的滋味,老香了。
可惜了,孃親不在,也就沒肉吃了。
肉片盛放在碗裡的畫面,閃過酒使眼前。
酒使眼饞,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在昏睡與清醒之間,來回折騰了許多回。
酒使愣是憑藉自己的意志力,堅持了半天。
傍晚時分,一群人影衣衫襤褸,衝進了酒使家中。
來人形容枯槁,已經餓得不成人樣。
“就是這裡。那女的快不行了。趕緊看看,她死了沒有。”
“在這呢。那女的真死了。”
“大哥,這肉還算新鮮。剛死了不久。”
“看來,我們幾日的肉食,要有了。”
眾人臉上閃過貪婪,滿臉都是喜悅。
酒使聽言,頓時驚恐,將母親屍身護住。
“你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這還要你管?”
“這是我娘,你不能動她。”
“屁話,你說不讓動,就不動?”
一眾人影衝了上來,就要搶奪屍身。
酒使上前阻擋,阻攔不住。
屍身還是被眾人抱走了。
酒使不敵眾人,被人推到牆角。
一聲哎呀,酒使疼痛難受,再一摸,只見雙手都是鮮血。自己的頭皮,磕在桌角,受傷了。
“今晚啊,有肉吃啦。”
“上等的肉啊。”
眾人喜笑顏開,將屍身抬了下去。
一名老翁近前,與酒使開解。
“小娃娃,痛不痛啊?可要老夫,給你上點藥啊?”
酒使難忍,吐了老翁一臉口水。
老翁淡定,伸手抹了抹臉上口水,臉上還是笑盈盈的。
“痛你就跟我說,我可以拿點藥,給你治治。”
“小傢伙,謝謝你啊。是你,救了我們大夥。”
“你的恩情,大夥都會記得,不會忘的。”
酒使憤恨,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眼中都是殺意。
但現在的自己,只是個孩童,並無什麼能力,一切只能忍氣吞聲。
夜幕降臨。
一盤烤肉,被老翁端著,送進了酒使房中。
肉香瀰漫了整個房間,勾引著酒使肚裡的饞蟲。
老翁看著酒使,不懷好意地笑著,招呼酒使近前。
“來,孩子,快來吃肉啊,吃肉啊。”
理智告訴酒使,這肉斷不能吃。
酒使克服飢腸轆轆的心理,急忙搖頭。
“來,吃嘛吃嘛,這肉啊,可好吃了。”
老翁夾了一塊肉,在酒使面前顯擺,試圖引誘酒使上前。
酒使驚恐,見得那肉,就像見到了自己孃親。
他身影瑟縮,不住後退。
老翁幾番誘導,他都不上當。
這下可把老翁惹怒了。
他快步上前,一把將酒使揪住,厲聲質問了最後一句。
“這肉,你吃不吃,你到底吃不吃?”
酒使使勁搖頭,用著童稚的聲音回話。
“我不吃,打死我也不吃。”
“這可由不得你。”
老翁大怒,伸手將酒使嘴巴掐住,接著另一隻手將盤中肉片抓起,就是狂塞進酒使嘴裡。
“這可是給你準備的,上好的肉。”
“身體上最柔軟部分的肉。”
“吃吧,吃吧,吃吧……”
“你不是餓了嗎?你趕緊吃啊……”
酒使拼了命掙扎,奈何孩童之身,氣力太小。
他掙扎不開,便是被老翁一片一片,餵了肉片。
酒使帶著哭腔,身體難受至極。
這肉的來歷,他已經猜到,內心無比抗拒。
但無論他怎麼掙扎,都掙扎不開。
“吃吧,吃吧,吃飽了你才有力氣。”
酒使掙扎,無盡痛苦,無盡難受,無盡折磨。
這便是潛藏在他內心深處,最沉痛的事情。
也是他不願再提及的內心沉重記憶。
現實之中,酒使沉浸在自己的夢魘之中,身體發抖,手腳發顫。
他還在沉溺於夢境之中,無法自拔。
“不,不要。不,不要。”
“我不要吃肉,我不要吃肉。你走開,你走開。”
酒使驚魂,神魂沉浸在夢境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酒使神魂受夢魘侵蝕,一口鮮血吐出。
陳夢玄見得,感嘆夢魘符的神奇威力。
財使在旁,身中夢魘符,也開始有了反應。
財使置身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院之中。
他伏跪在爹爹跟前,與他一同跪下的,還有自己的一眾兄弟。
家族最大的一場家產分割之爭,正在進行。
他的大姨娘伏跪,率先替自家兒子求情。
“老爺,既要自立門戶,那這清兒,自然要得最大的一份。”
“再怎麼說,他也是府中嫡子。能力雖算不得出眾,但性子敦厚,是上上之選。”
“大半家產,若能讓他操持,順帶給他搭配幾個得力的先生。何愁家族不能壯大啊?”
劉老爺冷眼一瞪,怒從心頭。
“你以為我找你們來,是來分贓的嗎?”
“實話告訴你,我劉某人,現在是債臺高築,出了這個門,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問題。”
“你要想替清兒分些家產,可以。那你得拿出你的誠意來。”
誠意?大姨娘愣住了。平日錦衣玉食慣了,還真不知道怎麼才算誠意。
但今日,府中一應繼承者都在這裡。
若不能替自己兒子爭得些家產,那哪天債主找上門來,只怕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好好好,老爺既是要我的誠意,那我就給你誠意。”
大姨娘自發間取了一支髮簪,緊握在手,接著發了狠,瞬間劃破自己臉蛋。
血水順著她的臉蛋,緩慢滴了下來。
“老爺,這花容月貌,我就留在這劉府。”
“縱使出了府門,我生也是劉家的人,死也是劉家的鬼。”
“如此,可算有些誠意?”
劉老爺見得,終於點了點頭。
管事應諾,急忙遞了田契與賬冊。
“劉府的十八家商號,一百畝良田,以後就姓吳了。”
大姨娘聽言,將田契與賬冊接過,千恩萬謝,領著自己兒子,出了劉府。
“你們呢,是想拿了田地商號走人,還是想繼續留在府中?”
劉老爺在餘下的兩位妾室身上,眼睛一掃。
二姨娘起身,一匕首自懷中掏出。
“我孫二孃沒什麼本事,老爺既是不容我娘倆,我娘倆自要另尋活路。”
“老爺,你我情分,如山如海。今日之後,便不能再侍奉你跟前了。”
話音一落,二姨娘一匕首在自己指間揮過,頓時兩截手指落了下來。
鮮血自指尖汩汩而出,二姨娘卻毫不顧惜。
“老爺,我以二指,牢記你我夫妻情意,如此可算誠意?”
劉老爺神色一變,亦是點了點頭。
管事近前,亦是給了田契、賬冊。
“劉府的三十家商號,兩百畝良田,以後就是你的了。”
夫妻本事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這也怪不得誰。
但若如此輕易,就讓這些姨娘,拿到府中家產,劉老爺自然不願。
眾所周知,他可是個地地道道的財迷。
斷然沒有將手中財富,拱手送人的道理。
“到你了,你可有什麼表示?”
劉老爺看向最後一人,財使的孃親。
這財使孃親,笑了笑,自知若想給財使掙得更多的家產,只能使出更厲害的手段。
她想了想,自地上緩緩起身,看著劉老爺。
“老爺,蒙你大恩,青樓救贖,珠兒感激不盡。”
“浩兒能長成這般模樣,珠兒也心滿意足。”
“既為將來,那珠兒斗膽,替浩兒謀一個萬貫家財。”
話剛說完,財使孃親,一個奮身,就向著大堂之中的木柱衝去。
她卯足了氣勁,對著木柱子就是奮力一撞。
彭地一聲,她身影反彈,跌落在地,緊接著,便是嚥氣。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就連劉老爺也沒想到,竟是這般結局。
他叫喚眾人前來,本是為了散盡家財,保住劉家血脈。
可誰承想,自己的小妾珠兒,竟以身尋死,替財使謀劃劉府餘下全部家財。
財使愣住了,目睹了親孃死在自己跟前。
他勃然大怒,拾了二姨娘留在地上的匕首。
一個俯衝,就向著劉老爺衝去。
不偏不倚,匕首刺中了劉老爺心臟。
劉老爺沒想到,最後將自己捅殺的,竟是自己兒子。
“逆子,你這是浪費你孃的一片苦心。”
“她以死託孤,往後這家中萬貫家財,那都是你的。你怎就那麼不爭氣,要與我動手?”
他一巴掌掄起,正要落下,終是氣力不濟,氣絕身亡。
而後,府中一片混亂,折騰了幾日。
管事趁著財使年幼,侵佔了劉府餘下家財。
酒使一身衣裳襤褸,被驅逐出了劉府,在大街上游蕩。
劉家宗族的人見得,紛紛丟了爛菜葉與臭雞蛋過來。
“就是這畜牲,害死了自己親孃,還殺了自己親爹。”
“這樣的人,豬狗不如,我呸。”
一口接著一口口水,落在他身上。
財使孤獨無助而又弱小,內心無盡驚恐。
“孃親,救我,救我……”
他沉浸在無盡的謾罵之中,無法自拔,內心痛楚。
現實之中,財使在夢魘符的作用下,發出一聲叫嚷。
“我沒有,我沒有。”
“我娘不是我害死的,我爹不是我殺死的。”
“你們別過來,別過來……”
“你們都是混蛋,我要殺你們,殺了你們。”
一口鮮血,亦是從他嘴裡噴出。
財使眼睛一睜,先是甦醒。
他最先覺察到這是夢魘幻境。
“陳夢玄,可真有你的,竟敢製造夢鏡來坑害於我。”
陳夢玄冷冷一笑,毫不在意。
“你們既要害我,還不容許我,以靈符反擊?”
靈符?財使一瞬領悟。
“若是靈符,想來便是那傳說中的夢魘符。”
“一符勾起我們的心魔。讓我們沉浸其中,被心魔侵蝕,手段真是高明。”
色使在旁,眉頭一皺,神魂也開始沉淪在夢魘之中。
酒使受靈符反噬,夢境未有繼續,亦是從夢魘之中醒來。
他狠狠地瞪了陳夢玄一眼。
“陳夢玄,你個王八蛋,你竟讓我再吃了那肉。”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酒使身影掙扎,還要近前,卻礙於身上之傷,加上靈力耗盡。
他走了幾步,就跌倒在地。
“莫要動粗,莫要動粗。”
“你我本就無冤無仇,又何必非得拼個你死我活?”
陳夢玄心頭一嘆,試圖規勸。
“現在才來說降,已經晚了。我與你,勢必不死不休。”
酒使惡狠狠的說道,眼中目露兇光。
說話間,色使眼角垂淚,傷心欲絕。
淚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緊接著,他亦是一口鮮血吐出。
色使痛楚,自夢魘之中甦醒。
色使睜眼,身影疲憊,只是環顧四周,看了酒使與財使一眼。
而後,一瞬之間,身影倒在地上。
酒使近前,試探了鼻息,接著大吃一驚。
“不好了,老色鬼死了。”
財使聽言,難以置信。
只是一張夢魘符而已,這色使怎就死了?
財使不大相信,再上前確認,終是承認了這一事實。
一張符籙,便主宰了一名築基修士的生死。
如此看來,這陳夢玄的符道修為,該是不低。
酒使身影近前,與財使耳語。
二人嘀咕了一陣,終是有了結論。
酒使伸手,一掌打在財使身後,一套功法使出。
他以自身血肉獻祭,一身血肉一瞬消失,化為了一道血氣,湧向財使體內。
財使得了這道血氣,一身力氣暴漲。
他急忙功法運轉,也獻祭了自己半身血氣。
一道血氣暴走,財使心動一念,召喚了青妖扇,接著手握青妖扇,順勢甩出。
一把青妖扇,瞬時變大,接著碎裂而開。
無數扇羽,在血氣的加持下,變成了萬千道劍影,向著陳夢玄殺來。
這便是財使最後的殺招。
一扇即是蓬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