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仙人
震撼。
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他們的世界觀，在這一天，被反覆地撕碎，重組，再撕碎。
原來，仙，也會死。
而且，可以死得這麼……輕易。
原來，他們九州，有神。
一個，真正的神！
這場劍雨，持續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當最後一道劍氣消散。
那座頂天立地的九州烘爐之內，已經變得空空蕩蕩。
三千玄甲仙衛，除了一個人之外，盡數，化為了這座大陣的養料。
唯一還站著的，是楚蕭然。
不是他有多強。
而是那億萬道劍氣，都刻意地繞開了他。
許長青，特意將他留到了最後。
此刻的楚蕭然，披頭散髮，衣甲破碎，臉上沾滿了族人的鮮血。
他沒有看許長青。
他的雙眼，空洞地望著四周。
看著那些熟悉的身影，一個個在自己面前化作飛灰，他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了。
“沒了……”
“都沒了……”
“三千真仙……楚氏神族的中堅力量……就這麼……沒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像是九幽之下的惡鬼。
許長青提著劍，緩緩走到他的面前。
鐵劍的劍尖，斜指地面，一滴仙血都未曾沾染。
“現在，只剩下你了。”
許長青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楚蕭然猛地抬起頭，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許長青。
那眼神中，沒有了恐懼，只剩下最極致的怨毒與瘋狂。
“許長青！！”
他一字一頓地叫著這個名字。
“你以為你贏了嗎？你毀了楚氏三千真仙，族中老祖絕不會放過你！不止是你，你的妻女，你的親族，乃至整個九州界，都將為今日之事，付出血的代價！”
“我會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們！！”
面對這最後的威脅，許長青只是淡淡一笑。
“是嗎？”
他道。
“可惜，你等不到了。”
他緩緩抬起了手中的鐵劍，劍尖對準了楚蕭然的眉心。
“因為，黃泉路，我也說了算。”
楚蕭然的瞳孔，劇烈地收縮。
他想要做最後的掙扎。
劍尖輕觸眉心。
沒有刺入。
楚蕭然那張因極致怨毒而扭曲的臉，凝固了。
他的瞳孔中，倒映著許長青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
“你……”
楚蕭然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下一瞬，自許長青的指尖，一縷微不可查的金色光芒，順著鐵劍的劍身，流淌到了劍尖，再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楚蕭然的眉心。
沒有青蓮綻放，沒有紅塵萬丈，更沒有仙人如雨。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下。
“啊……”
一聲不成調的嘶喊從楚蕭然的喉嚨裡擠出。
他的神魂，像是被投入了烈火的冰雪，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消融。
他眼中的怨毒，瘋狂，在短短一息之內，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與茫然。
他看到了黃泉。
看到了忘川。
卻唯獨沒有看到所謂的路。
因為，正如那個人所說。
這裡，他說了算。
魂飛，魄散。
連成為孤魂野鬼的資格，都被徹底剝奪。
他的仙軀，也隨之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風化的雕像，寸寸碎裂，化作最後一股精純的能量，湧入了那座巨大的九州烘爐。
轟隆——！
隨著這最後一份“薪柴”的加入，整座大陣的光芒達到了頂峰！
那金色的光幕，變得如同實質的琉璃神金，其上流轉著億萬道玄奧的符文，散發出讓整個九州界都為之悸動的磅礴生機。
而後，這座屹立於天地之間的神陣，開始緩緩消散。
不是崩塌，而是消融。
它化作了億萬點金色的光雨，洋洋灑灑，落向九州的每一寸山河。
草木瘋長，河川奔騰，靈氣復甦，萬物新生。
天空，重新恢復了澄澈的蔚藍。
那道撕開了仙凡兩界的金色裂縫，也在無聲無日誌間，緩緩閉合。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唯有那三千杆孤零零插在大地上的屠神矛，和那把斷裂的主矛，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驚天動地的……煉化。
許長青收回了鐵劍。
他依舊是一身青衫，纖塵不染。
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便成了這片天地的唯一中心。
……
虛空石殿內。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
荒古大帝張著嘴，保持著那個從石椅上彈起來的姿勢，已經很久很久了。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裡掉出來。
腦子裡，一片空白。
結束了？
就這麼……結束了？
三千名來自上界的仙人，其中還有一個領頭的，看起來地位不低。
就這麼……沒了？
被那個叫許長青的年輕人，用三招劍法，給當成藥材一樣，煉了？
煉完之後，還把藥渣都撒給自己家後花園當肥料了？
“咕咚。”
荒古大帝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發出了清晰的聲響。
他使勁地眨了眨眼，又抬手揉了揉。
沒錯。
是真的。
不是幻覺。
“我滴個親孃嘞……”
他一屁股坐回了石椅上，只覺得渾身發軟，冷汗已經浸透了背後的獸皮。
“怪物……不，這是個妖孽！”
他喃喃自語，聲音都在發顫。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雙眼猛地一亮，死死盯著畫面中那些仙人消散後留下的氣息。
他仔細地感應著，分辨著。
片刻之後，他臉上的驚駭，才稍稍褪去了一些，轉而化作了一抹恍然與……更加深邃的震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就說嘛！三千真仙，怎麼可能這麼不經打！”
“他們的仙元，駁雜不純！他們的仙道法則，根基虛浮！這不是真正的真仙！”
荒古大帝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拍大腿。
“這是偽仙！是走了捷徑，用丹藥和秘法催生出來的偽仙！”
“頂多，只能算是……散仙的範疇！”
在仙人的境界劃分中，渡過仙劫，飛昇仙域，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真仙。
而有一些，或是天賦不足，或是時運不濟，渡劫失敗，兵解轉修，便成了散仙，雖有仙人之名，卻失了仙人之基，實力遠不如同階真仙。
至於偽仙，那就更次一等了，完全是旁門左道，拔苗助長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