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鬼聽戲
張寧感覺自己的脊背有些發冷。
為什麼這些人拿來了一堆戲服,還開口就是要給“你們”討個媳婦?
站在他們面前的,明明只有自己一個人。
仔細想想,他們的行為舉止實在有些怪異過頭了。
“娃兒,還在等啥子?”
見張寧發愣,為首的阿婆收斂起了笑容。
“沒,沒啥事......”
張寧被驚醒過來,趕忙接過了戲服。
至於剩下的戲服......
一縷血氣從他的身體表面飄蕩而起,逸散到空中。
血肉堆疊,一個又一個人形的傀儡被製造了出來,他們的身材比張寧要矮小的多,身體表面也沒有完整的皮膚,唯一和張寧相似的地方只有臉部。
他們都長著一模一樣的,張寧的臉。
這些怪異的人偶都是憑空出現的,但這種詭異的現象並沒有引起這些老人的注意,他們壓根就沒理會這些由鬼骨架塑造成的傀儡。
這些人只是飢渴的盯著張寧,等待著他慢慢將戲服套在身上。
上好的絲綢入手冰涼順滑,看上去就價值不菲,只是靠近了便會在這綢緞上聞到淡淡的屍臭味。
張寧強忍著噁心將戲服穿到了身上,因為是第一次穿,所以廢了一番功夫。
他心裡不停的打著鼓。
畢竟啥都不會,讓他上臺唱戲,就和逼啞巴唱歌,逼瘸子騎腳踏車一樣,想不出醜都難。
在這個空間的詭異規則之下,鬼知道被識破後會發生什麼。
“《四郎探親》我也只是聽過,完全不會唱......給他們唱一首《探窗》能忽悠過去嗎?”
《探窗》是現代的流行歌曲。
雖然高潮帶了戲腔,但和真正的戲曲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張寧現在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他知道這東西大機率是矇混不過去的。
將戲服穿好後,張寧在原地抖了抖,讓衣服變得更順一些。
然後,他便瞪著那高蹺犯起了難。
誰家好人唱戲踩高蹺的?
人不人鬼不鬼的打扮,就跟個四不像一樣。
再說了,讓他踩在這兩根木頭上面,他估計站都站不穩,直接就得摔下來了。
“能不踩高蹺嗎......”
他朝前方那些佝僂著腰的老大爺老大媽們弱弱的看去,心中卻是想著,如果先前復甦的是血湖或者爐火,非把你們全給收了。
一個老大爺明顯很不滿的皺了皺眉,他穿著剛剛換好的喪服,上前一步,指著張寧的鼻子罵到:“你這小娃娃怎麼說話呢?不踩高蹺,那唱出來的戲能聽嗎?”
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張偉也在一旁勸道:“寧哥,你就別犟了,穿上吧。”
張寧知道這高蹺不踩是不行了。
本來想著踩就踩,大不了用鬼骨架塑型,把這高蹺的獨角變成三腳架算了。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將那白色的陶瓷面具帶在自己臉上後,一股濃烈的屍臭味撲面而來,將人燻的差點暈過去。
然後,他的身體便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
張寧並沒有失去意識,相反,他現在很清醒。
只不過,身體彷彿不受他的控制般,自己動了起來。
他的動作僵硬無比,但將高蹺撐起後,整個人卻是能穩穩的站在上面。
不僅能站在上面,而且還能邁腿自如的行走。
那些鬼骨架形成的傀儡也動了起來,套上了不合身的戲服,踩上了比他們高得多的高蹺。
因為身材太過矮小的緣故,傀儡穿著戲服,顯得空空蕩蕩的。
張寧在前面慢悠悠的走著,傀儡就在後面緊緊跟著,儼然是一列隊形整飭的戲班子。
每次僵硬的邁腿,踏出一步,張寧背上的花旗都會微微晃動。
等到他們呈一字形排開在圓場上,現場的老人們都安靜了,只有那女人還在悲傷的哭著,哭到聲音都有些嘶啞,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那些老人也不嫌她吵,反而很享受的聽著。
張寧透過白色陶瓷面具,正對著那口硃紅色的棺材,他這時才終於看清棺材後的牆壁上,那遺像上的人是誰。
那赫然是他自己。
這場喪事,是為張寧辦的。
張寧心底沒來由升起莫大的恐慌,手腳有些冰涼,心底也升起淡淡的寒意。
他想逃離,卻發現自己根本就動不了。
四肢已經失去了知覺,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完了,這下真完了。
驚懼之餘,張寧有些憤怒。
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通關法門。
無論如何,他都逃不出必死的結局。
當初在黃泥小道上,從那隊戲子的衣袖下經過時,張寧看到的幻境就已經註定了他的結果。
那是為張寧一個人提前準備的葬禮。
而張寧將會在戲曲聲中,親自將自己永遠埋葬。
被戲服操控的張寧突然張開了嘴,發出了尖細無比的聲音,像是含冤而死的厲鬼。
“聽他言嚇得我渾身是汗,十五載到今日才吐真言。
原來是楊家將把名姓改換,他思家鄉想骨肉不得團圓。
我這裡走上前再把禮見。”
這是《四郎探母》。
熟悉的曲調,熟悉的戲曲,還是從自己的嘴裡唱出來的唱詞。
可聲音卻是無比的陌生。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很陶醉,他們欣賞著張寧以及那些傀儡的表演,有人還緩緩閉上了雙眼。
跪拜在那口朱漆棺材前的女子緩緩轉頭,此刻的她終於停止了哭喊。
那張慘白沒有一絲生氣的臉上還凝著沒擦乾的淚痕,可是女人的嘴角僵硬的勾了起來,似乎是在對著張寧笑。
“好!好戲!”
“好戲好戲!”
“唱的好啊,這小生。”
.........
伴著四周響起的此起彼伏的讚頌聲,張寧的雙腿再次機械的邁動。
他踩著高蹺晃晃悠悠的朝著村口走去。
路邊的黑狗不停的衝著他叫喚,看向他的眼神像見了骨頭一樣,充滿了渴望。
沿著那條黃泥小道繼續走著,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
張寧能感覺到到自己的意識,可是身體的疲憊他卻一點兒也感受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黑了,頭頂上空掛上了一張陰沉沉的幕布,將人壓的喘不過氣來。
遠方的田野上,有幾團搖曳的鬼火,陰森的燃燒著。
小路一眼望不到盡頭。
直到某個特殊的時間點,張寧發現在前方不遠處,多出了兩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宛如雕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