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防疫
十幾個被挑中的老人，都是跟了秦家幾十年的，嘴巴最嚴，心思最沉。
他們不多問一句，默默換上打著補丁的短褂，背上自家用了多年的舊糧袋，揣好被油紙仔細包好的碎銀。
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秦錚心中最後一點擔憂也煙消雲散。
有芸娘在，後方穩如泰山。
“芸娘，那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去，不然的話那邊怕是會生亂子。”
說罷，他不再停留，轉身衝入雨幕，朝著西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雨水冰冷，但他的心是火熱的。
糧食問題一旦解決，他手裡這二百多人。
就是他在這個亂世安身立命的最初班底！
破廟的輪廓在雨中若隱隱現。
遠遠的，就能看到廟門裡透出的溫暖火光。
秦錚加快腳步，一腳踏入廟內。
裡面的景象比他想象中要好。
火堆燒得很旺，幾十個青壯正在秦龍的指揮下，加固破損的門窗和屋頂。
婦人們則圍坐在一起，低聲交談，縫補著破爛的衣物。
孩子們雖然面帶菜色，但眼裡沒有了初見時的驚恐，正小聲地嬉鬧。
一鍋熱氣騰騰的稀粥散發著食物的香氣。
看到秦錚回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目光匯聚在他身上。
“老爺！”
秦龍和秦虎大步迎了上來。
秦錚點了點頭，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壓抑不住的劇烈咳嗽聲，從人群的角落裡傳來。
秦錚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猛地轉頭，視線穿過人群，落在一個蜷縮在草堆裡的老人身上。
老人面色青紫，渾身篩糠般抖動。
每一次咳嗽都讓他瘦弱的身體劇烈抽搐。
不止是他！
秦錚的目光掃過，很快又發現了幾個不對勁的人。
一個年輕的婦人抱著自己的孩子，孩子的臉蛋燒得通紅，嘴裡發出無意識的呻吟。
還有幾個漢子，靠著牆壁，臉色蠟黃，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一股涼氣，從秦錚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他只想著吃飽，卻忘了病！
這種連日暴雨引發的洪水，淹死的只是少數。
真正的大頭，是災後隨之而來的瘟疫！
二百多人擠在這麼一個通風不暢的破廟裡，吃不飽穿不暖，身體抵抗力降到最低。
只要有一個人病倒，這裡就會變成一個巨大無比的毒源。
一個完美的瘟疫培養皿！
到時候，別說什麼安身立命的班底，所有人都會死！
一個都活不了！
“怎麼回事？！”
秦錚的聲音發寒，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輕鬆。
秦龍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老爺，從吃完飯後，就陸續有人發熱，都是些老人和孩子，估計是淋了雨，又受了寒。”
他顯然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在他看來，這只是普通的風寒。
可秦錚知道，這不是風寒，這是瘟疫來臨的預兆！
“把所有生病的人，立刻，馬上！全部隔離開！”
秦錚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他們都搬到後殿去！快！”
他的命令讓所有人一愣。
那些生病之人的家屬立刻露出了抗拒的神色。
“東家，我爹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啊……”
“是啊，我娃還小，離了我怎麼行……”
“隔離？”
秦龍也是一臉不解：“老爺，他們只是受了風寒，喝點熱水，捂著被子發發汗就好了，用不著這樣吧？”
“閉嘴！”
秦錚厲聲喝斷了他的話，“這是命令！所有人都得聽！”
他掃視著眾人臉上的猶豫和不解，心裡焦急如焚。
跟他們解釋什麼是交叉感染，他們聽得懂嗎？
“秦虎！”
“在！”秦虎一步踏出，眼神狠厲。
“你帶人，把所有生病的人，還有跟他們有過接觸的家屬，全部帶到後殿去！誰敢反抗，直接綁了！”
“是！”
秦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點了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朝那幾個病人走去。
“東家！”
秦錚回頭，看到一個小女孩正拉著他的衣角。
“怎麼了？”
小女孩指了指人群角落裡一個沉默的老婆婆。
“東家，那位婆婆她是我們村裡的赤腳醫生，剛才她給那個發熱的小弟弟餵了些搗碎的草根，現在那個小弟弟好像睡得安穩些了。”
聽到這話，秦錚心中一動，讓小女孩站在一旁。
自己則撥開身前驚慌的人群，快步走到那個蜷縮在角落裡的老婆婆面前。
“老人家，您懂醫術？”
孫婆婆渾身一顫，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戒備。
秦錚看出了她的恐懼，放緩了聲音，指了指那個昏睡的孩子。
“您給他餵了什麼？別怕，我只是想救人。”
孫婆婆嘴唇翕動了幾下，報出了幾種山裡常見的草藥名字。
“就是些清火的……柴胡，金銀藤，還有些蒲公英根……”
秦錚聽著，腦中迅速將這些名字與自己的知識庫對應起來。
但他眉頭很快皺起：“柴胡？老人家，這味藥，您是怎麼處理的？”
孫婆婆一愣，下意識回答：“就搗爛了混著一起熬……”
“不對！”秦錚斷然道：“柴胡藥性峻烈，若是年份不足，又未經炮製，與這些寒涼之物同煮，藥性會過於霸道，反傷根本！尤其是對體虛的老人和孩子，一碗下去，熱是退了，命也可能沒了！”
“必須單獨熬煮，取其清氣，再與其他藥汁混合，而且劑量要減半再減半！”
孫婆婆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秦錚，眼神從戒備變成了駭然。
這些話，她爹臨死前就是這麼叮囑她的！
她爹說，祖上傳下的方子，這味柴胡是君藥，也是殺人的刀！
年份不夠，處理不對，就是穿腸的毒藥！
看著孫婆婆震驚的表情，秦錚知道，自己說對了。
他站直身體，面向所有人。
“我宣佈！從即刻起，任命孫婆婆為醫官，全權負責後殿隔離區所有病患的醫治！”
“秦龍！叫一個什夫長過來，帶上人，保護孫婆婆，立刻去附近山林採集所需草藥！婆婆要什麼，就採什麼！要多少，就採多少！”
秦龍聞言，立刻應聲。
“是！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