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收割機著火了
“三疊泉的野蜂只採藥花。”柳青又開啟琉璃瓶，“最近我們村有個孩子被馬蜂蜇了，抹了這蜜當天就消了腫。”
他故意露出瓶底鐫刻的“僑匯特供”鋼印，“您應該也聽說了，我們這村，這麼好的蜜，現在被人抹黑要被當成資本主義尾巴割了。”
柳青也不避諱自己的目的。
目光灼灼地看向程組長。
程明道盯著那瓶蜜，眉頭微皺：“你這是來找我訴苦的？”
柳青不卑不亢：“不敢，只是希望程組長能親眼看看我們村的實際情況，與舉報材料核實後再做定奪。”
他說著將一罐蜂蜜直接塞到了程明道手裡。
程明道指腹摩挲著鋼印，突然瞥見青年虎口的傷痕，這個年紀手這樣粗糙，想來是真正在幹農活的。
其實他昨天來的時候低調路過過柳家溝。
那滿山遍野的蜂箱，還有社員們忙碌的身影，確實與舉報信中所說的“掛集體皮，走資本主義路”大相徑庭。
程明道沉默片刻，忽然開口：“你跟我講講，你們這合作社是怎麼搞起來的？”
柳青精神一振，連忙將合作社從籌備到如今的種種艱辛一一道來。從最初的資金籌集、技術攻關，到如今的規模擴張、市場開拓，每一個細節他都如數家珍。
程明道邊聽邊點頭，偶爾插話詢問幾句。他發現柳青不僅思路清晰，而且對市場有著敏銳的洞察力。
“這麼說來，你們這合作社不僅解決了村民的就業問題，還帶動了村裡的經濟發展？”程明道目光炯炯地看著柳青。
柳青用力點頭：“是的，程組長，我們村的合作社是真正的集體經濟，是村民們共同的心血。我們希望您能親眼看看，不要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矇蔽了雙眼。”
程明道站起身，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下：“帶我去你們蜂場看看吧。”
……
三天後，縣城裡改革委員會。
劉建國摔了茶杯。
老陳戰戰兢兢地捧著新到的《內參》，頭版赫然是程明道考察合作社的新聞配圖。
照片裡柳青正指著蜂箱講解，程明道手中的琉璃瓶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沒有想到柳青這小子拉攏人的本事還挺大。
這麼大的動靜都沒有給他們折騰沒了。
劉建國不死心，心下念頭迴轉。
“立刻聯絡縣機械廠！”劉建國扯松領口，“正好他們要用小型收割機割麥子了，今晚那些特製的機器就給我送到柳樹溝！”
暮色四合時，二十臺貼著“支農特供”標語的小型收割機轟隆駛入河灘。
王寡婦舉著馬燈湊近一看，履帶上竟沾著黑乎乎的機油：“這機器咋漏油呢？”
“進口高階貨都這樣！”領頭的技術員啪地甩出說明書，“程組長特批給你們合作社的，趕緊簽字接收！”
柳青撫過機身嶄新的噴漆，突然在散熱孔邊緣摸到凹凸的刻痕——那下面分明是縣機械廠報廢機的編號。
他轉頭對陸執年使了個眼色，青年立刻拎著工具箱鑽進車底。
電路板被動過手腳。
“陸執年舉著萬用表鑽出來，”只要開機就會短路起火，連帶燒燬整個莊家。”他小聲在柳青耳邊開口。
柳青眼神一凜，掃視著周圍蠢蠢欲動的社員們，壓低聲音對陸執年道：“先讓大家過幾天再來領機器，這些機器先入庫。”
陸執年點點頭，眉頭緊鎖：“這些機器明顯被人做了手腳，這還收入庫？”
“這機器是特批的，拒收才會讓他們更容易做文章。”
……
程明道深夜被電話驚醒時，柳家溝的河灘方向已映紅半邊天。
他衝進火場時，見柳青正指揮村民用溼棉被撲打燃燒的莊家，林小雨抱著資料箱從濃煙裡衝出，髮梢都燎得捲曲。
“程組長！”柳青突然拽住他胳膊，“勞駕您做個見證——”
燃燒的收割機殘骸旁，陸執年正用磁鐵吸起滿地螺絲：“德國產發動機用的是銅螺絲，這些卻是鍍銅的劣質鋼！”
他又扯開駕駛座下鬆動的隔板，掏出一沓泛黃的維修單，“這臺機器三年前就報廢了，編號和合作社簽收單根本對不上！”
程明道接過維修單的手猛然收緊。
單子右下角的審批簽名龍飛鳳舞，正是劉建國的筆跡。
火勢漸漸得到控制，但空氣中依然瀰漫著刺鼻的焦糊味。程明道的臉色凝重，他環顧四周，只見社員們個個灰頭土臉，卻仍舊堅持在救火一線。
柳青擦了把臉上的汗水，走到程明道身邊：“程組長，這次的事故明顯有人蓄意為之，我們合作社絕不能背這個黑鍋。”
程明道點了點頭，目光中透露出堅定：“放心，我一定會徹查此事，絕不讓任何人破壞我們農村的改革大業。”
隨著火勢的完全熄滅，夜色也愈發深沉。程明道在柳青的陪同下，開始仔細檢視那些被燒燬的收割機殘骸。每一臺機器上，都留下了明顯的破壞痕跡，讓人觸目驚心。
“這些機器顯然是被人精心動過手腳的，”程明道沉聲道，“目的就是要讓你們合作社無法正常運轉，甚至背上破壞農業生產的罪名。”
柳青緊握拳頭，眼中閃過一抹憤怒：“我們合作社一直秉持著誠信經營的原則，為村民們謀福利，卻遭到這樣的打擊。程組長，我們一定要查出真相，還我們一個清白！”
程明道拍了拍柳青的肩膀，以示鼓勵：“我相信你們。這次的事件，我一定會向上級部門如實彙報，並請求他們給予支援和幫助。”
夜色漸深，河灘上只剩下救火後的一片狼藉。
陸執年湊到了柳青身邊，用肩膀碰了碰他：“真有你的，燒了那割完麥子的田，既把事情鬧大了，也保住了其他沒有收割的麥子。”
柳青拳頭也輕輕砸在了他肩膀上：“你演技也不錯阿，剛剛那告狀的勁兒可足了。
兩人相視一笑，眼中都閃過了一絲狡黠。
而此刻在縣城另一頭的療養院，也發生了些不得了的事情，正亂成了一團。